所谓赌局
cp:原著性质,亚连中心(私心地有点拉亚成分……羞)
以兔子视觉角度描写。
楔子
不想死的话,就努力活下去。
不要困扰到任何人,你们都只是时代的牺牲者。
想要好好活下去的话,就努力去赢这场不公的赌局。
否则,会死的。
正文
一
据你的第四十九个身份扮演者拉比的牛皮纸记载,那是与千年伯爵纠纷七千多年的一场孽缘的终结前夕,时间为十九世纪末期。
那是距离终结之战还不到几天的时间段。在那段时间里,即使完美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抑或是有新的探索队员入团与驱魔师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已搬迁的黑色教团总部里也再不会传出谁谁的欢声笑语。那是一段活着却如死了一般的不曾在历史长河潮汛中拂过一抹伤痕的被排挤被忘却的时间。
然而为这段在历史中不曾出现的腐败诡异时间画上一个破败休止符的“时间破坏者”,也早已随着一头白丝沉沦入记忆的幽深忘川。
黑色教团,存活下来的,只有身为书人继承者背负着将历史延续下来的使命的你。
你那不羁的橘红发丝,也被历史瞬流摧残磨损得白发苍苍,温顺地贴在花白的两鬓。
唯有一如既往被战争毁于一旦的右眼上的黑色眼罩见证了这段灭亡的历史。
你推了推挂在左眼上的单镜片,用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带起几滴浓墨,碾平一张陈年发黄的牛皮纸,继续用青筋突兀皱纹枯槁的老手写下去。
你写了一个又一个年轮,写过一个又一个春华,写走了一片又一片光阴。你的继承者也会继续夜以继日地谱写记录历史,直到老死。
因为历史的老朽脚步一直在晃荡不休。然而你们的历史,却被这场猝不及防的赌局输得倾家荡产万劫不复。
二
你不记得那些流年日历上显示的数字,也不记得都有谁谁谁参与了这个早已画上残缺句号的无聊冗长的故事,也忘记了曾经儿时哪个扎着双马尾的漂亮女孩总是悉心照料着的教团后面那一大片总不开花的花的名字,更不可能记得那个总是翘班的室长发明的暴走机械人是吃了谁的荞麦面而被哪把长刀给一分为二。
你很擅长遗忘。你对你可爱的小孙女说这是长寿的秘诀。即使遗忘的都是一些曾经在一起嬉戏玩耍调侃意淫出生入死而如今却连他们的音容面貌都沉沦在尘封的记忆深端的人。
你所记得的,就只有某年某月某日的某场用墨水写在发黄牛皮纸上的战役,然而那一叠牛皮纸如今也在你那疑似陈年老屋般杂乱的房间里去向不明。
几天前你的小孙女吵着闹着要给你拔白头发,你一边手舞足蹈一边老顽童似的哇哇大叫说啊啊不要啊爷爷我的头发还红得青春亮丽呢要拔你拔亚连的去啊。小孙女眨了眨遗传自你的翡翠般祖母绿色的眼睛,问你说亚连是谁。
亚连就是棵长不高的豆芽菜。你思忖片刻后露出痞子似的笑容如是说。
因为死人不会长高,也不会变老。
深浸于记忆蓝海中的那个笑魇如花的双马尾女孩与那个面若寒冰的长发男孩也是如此。
你深吸一口气,继续在一摞又一摞的牛皮纸上龙飞凤舞。
三
那个年代,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去参与战争或挑起战争,杀戬掉你所憎恶的人,砍除阻碍你生存道路的物。这是那个荒谬年代里在那个押上了巨大赌注的赌局中活下去的唯一途径。
想要活下去的话就得不择手段。这是某个有着一携秀逸墨发的友人说的。
说到那个男人的长发,你就忍俊不禁地想起了一些令人侧目的往事。比如那个白发男孩才加入黑色教团不久时,长发的男人总是无休无止地出任务,似乎在他那墨色的瞳倒映着的人生就是不断地斩杀阻碍物的旅途。然而有些时候他难得地留在黑色教团里修养或待命,这时你就会充分发挥敢死队的精神不依不挠地以喝酒或狂欢的借口去骚扰他,然后结局肯定就是被和主人同样暴戾的长刀六幻砍得体无完肤的你拖着未成年的白发男孩去逍遥自在,少了那个男人的存在还真是和睦又清静。一回白发男孩在已酩酊大醉的你的威逼利诱下被强迫灌下一杯威士忌,最后俩哥们跌跌撞撞摇摇晃晃走一步退两步一路拌嘴一路蹒跚着脚步招摇到了某危险人物的房间窗口下,两个醉汉大声吆喝着“喂神田姑娘我们回来啦快把你的辫子放下楼来让我们爬上去”,得到的答复是意料之中的以光速从楼上砸下来直飕飕插进土中的六幻一把。事情虽然是以双马尾女孩的铁拳给了你所谓“不要教唆未成年人喝酒”的教训结尾,但是此后被戏当作莴苣姑娘的那个长发男人却比以往更有了几分活力,当然是体现在与他们几个吵架斗殴上,但是至少比起之前活在的战争中的他来,更像是一个活着的人了。
可惜,即使现在战争结束也已经无法看到早已入土的人那长得有如莴苣姑娘的墨色柔丝了。
你将手中的牛皮纸端详了少顷,然后绞着眉宇将纸揉成一团后以完美的弧度精准无误地抛入垃圾筐中。
四
墨水已经记录到那段消失的时间的后期了。与那些被墨水在历史的纸上铭下丑陋扭曲印记的人们在一起的日子也将近尾声,你依旧无动于衷地在房间里写着什么,雷打不动,就算是上一秒黑色教团刚接到千年伯爵下达了战书的消息也一样。
已经是这场赌局的结尾,最终是老千王亚连会秀出个同花顺还是千年伯爵会甩出张黑桃花无人知晓。你们只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仅仅只是被卷入了这场赌局的诡异漩涡里。以前盼望已久的最终战役未曾降临时总是苦苦等待,然而当那毁灭性的一天突然笼罩在你们周边时却措手不及。
黑色教团里空无一人,大家都各自心怀鬼胎地消失得无影无踪。高层的领导们下达命令说最后的时间里休假,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去完满它吧。因为这场赌局如果输了的话就会惨不忍睹,所以没有一个人不希望战争的最后胜利。
只有与他们在某方面格格不入的你不如此想。
诺亚是不死的。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然而人们为了自己的信仰,不惜将这个事实从脑海中抹杀,强迫自己尽力去相信结局的美好。
那时你朝方舟的方向看了看,隐隐约约可以从薄弱压抑的空气中捕捉到某个孩子不怎么好听的沙哑咏唱,在黑色教团上空动荡不安的歌声格外叫人心烦。
不要再唱了啊白毛怪难听死了。回应你骂出的粗口的自然就是一句孩子气的“我是亚连”。
然后你笑,心猿意马地看向结着藕断丝连的蜘蛛网的天花板,笑得很快乐。
那是赌局之中作为“拉比”的你不得不作出的虚伪表情。
五
长发的男人即使已经是战役的尾声了他也依旧在不屈不挠地训练,直到机械式挥刀的手麻木得连淌下血痕道道都无知无觉。你试探地叫了他一声“优”,他一如既往地吼你两句,一切如常,以前那段不用多思考的时光又在你的眼前晃荡。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刀狠扎下去然后猛拔出来溅起的暖色液体泼了你一脸般灼得生痛,总觉得不管是被溅到血的脸也好以前的时光也好,跟现在比起来简直就是一种过于平和的讽刺。
你们自然无暇去欣赏彩绘玻璃窗外的璀璨夜空,任谁都知道那是你们一辈子也遥不可及的梦,与其去将它砸碎,不如就这么沉沦于梦中长眠不醒。
那时白发的孩子难得地问了你一个严肃的问题,说拉比我们明天该怎么办。那一瞬间你觉得变得会思考这种严肃问题的亚连实在有一种连心也随着白发变得颓老无力的微妙感。
你耸耸肩无动于衷地说谁知道,路是要自己走的。
一旁的神田放下破旧的六幻,一反常态地对亚连说,如果是你这矮子的话,只要活下去就够了。
亚连也有些反常地没有与神田大动干戈,却是什么也没有回答,垂下美丽的头颅,疲惫得仿佛整个头就要那样猝不及防地滚下来。
对于这种沉闷的气氛忍无可忍的你扇了亚连的头一下,大气地说一点都不像你啊亚连,好啦不要灰心我们去大吃一顿吧。随后也不听取任何人意见地就把豆芽菜和长发美人拖向食堂。
你在害怕,害怕从他们两个的嘴里再听到些完全不像他们会说的文艺的话。
再这样下去的话,你不能担保整个历史是否会被颠覆。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实在也应了你的猜测,大概只有在那个时候你才会后悔自己的预知能力过于准确吧。
赌局会如何发展谁都不知道,但是如果有谁出了老千或撒泼的话,不仅赌局,连庄家都会颠覆得不覆存在。
六
印象中的那日穹隆中堆砌满了厚重深兀的乌云,昙色的天幕被疯狂躁动的飓风撕扯着,形状不安地扭曲异常,宛如阴霾暴躁的百鬼夜行,巨大暴乱的风声嘈杂得恶心。你有种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的反胃感,闻着流动得迅猛的空气中渲染满了锈铁与硝烟的气味,过多的血液与流脓杂物混杂在一起反倒掩饰了腥臭味,似有若无地飘起一阵你永远也无法从记忆中磨灭的慈祥与氤氲感。过于残忍,而显得不真实或是没有了残忍的初衷。
尸横遍野惨绝人寰的战场上已经汇成了一股壮大粘稠的血河,那样缠缠绵绵地蜿蜒着,象征着这个崩溃时代的巨大裂痕,丑陋地在大地上一刀一刀地扎下刺眼的伤疤。被恶魔命名为“堕入黑暗的少女”的双马尾女孩早已被焚烧得剩下一袭凌乱的墨羽柔发,她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像个新生的婴儿一般哭吼得声嘶力竭,嘈大的声响那样划破昙天,围绕簇拥在破碎太阳的周围的云层卷起了压抑阴郁的云卷云舒,云层流动得过于迅猛,透过云层间隙直直掷下的灼目阳光就那样博爱地笼罩住整个风声猎猎沙尘滚滚的战场,间隙的阳光不时地变幻移位,光芒将大地切割得支离破碎,位于战场中心的女孩大声哭喊,像来自地狱的的圣光一样的辉芒倾泻了女孩一身,那场景犹如叹息的神女被宙斯无情地剁去双腿一样的悲壮无奈。
仍在坚守岗位与恶魔厮杀的微乎其微的驱魔师只剩下了长发的男人和你,你们以背相对着,形成一个局部的防守圈,以这个越来越小的根据地作着最后精疲力尽的挣扎。女孩的室长哥哥史无前例地哭了,握拳的双手狠狠砸在烂泥上,本来漂亮修长的手指扭曲变形地深深插入泥土,本来有如玻璃铝片般剔透的指甲残缺不全,不均地倒插在晶莹的肉隙中,渗出苍白的血液,手指的近心端处已白得发紫,像室长脸上痛苦无力的表情一样面目全非。
优,我可是把我的后背交给你了啊。你在濒临崩溃的关头还不忘对身后的男人这般调侃。
闭嘴!不想被我杀死的话就活下来!神田无暇理你,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挥刀的姿势,估计他眼睛蒙上的红肿血块也已经令他无法看清脚下的路了。
你也快到极限了,现在的每个人都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只是疲惫的身体在作出条件反射而已。然而你明白,作为书人的你必须保持可贵的清醒,因为你不得不把这场历史性的战场一字不漏地记录清楚,这是你的职责。
无论站在何种立场与角度,即使是演绎恶人的角色,这也是你的义务。
在战场上的恶魔已经所剩无几而你们两人也已经伤痕累累地瘫倒在地时,千年伯爵带着那把滑稽的南瓜伞和大大的令人憎恶的笑脸、还有十三位诺亚,一同出现在绞得缤纷错乱的天穹上方,那样放肆地嬉笑着看着身下腐败的伟大杰作。
突然你睁大了翠绿的眸子,空中中肆虐着不可置信的分子。
因为不仅是十三位诺亚,而是十四位。
站在临界点上方的并不高大的身影,似有若无地在一片灰暗中显露出那独一无二的缕缕白发,以及左额上醒目招摇的五芒星印记与左颊上贯穿眼瞳的惹眼讽刺的血红色咒印。
你无奈地苦笑了。
这段历史,这个赌局,果然还是被颠覆得荡然无存。
七
你身后摇摇欲坠的神田在瞥到像灌了铅班沉重的天穹彼方那端的那缕逆着流光放肆张扬的白发后浑身一颤,虽然表面没有言语什么,但是从他那颤抖不已的激动态度来看,他的惊讶不亚于你对真相的石破天惊的诧异。
宛若销魂曲般诱惑的白色披风从那缕白发的阴暗处来势汹涌地嚣张迸发,长长的披风严实地裹住了那个像是小丑般可笑的身躯,呈网状交错纵横的乳白流丝纠缠不休地延续在地平线的交界处。千年伯爵露着獠牙笑得花枝乱颤,他用玩笑般的口气点破了那个所有人都有所察觉却都不愿提及的噩梦。
“白色小丑与愚蠢小丑,才是最好的搭配呢。”
女孩撕心裂肺地对着那白色的人影大叫,已经到了一种凄厉的可怕地步的哭喊声像是在宣誓着她的质问与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明明是最糟糕的结局……”科穆依的手已经几近残废,然而他似乎已经麻木不仁,连上前搂住自己唯一的妹妹安慰她鼓励她的勇气都在白色人儿现身的那瞬消然殆尽。
神田颤颤巍巍地用受损的六幻支撑着勉强站了起来,用像穿在刀尖上剧痛的玉足一步一步踉跄着向那片白色的汪洋踱去,还一边神志不清地呢喃着“杀了豆芽菜”等呓语。
你也蹒跚着步伐走向已臻疯狂的女孩,按住她剧烈抖动的消瘦肩膀,示意她冷静下来。你抬起头对着那白色小丑说,“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脱轨的,亚连?”你故意把“亚连”二字咬得用力,试图唤醒那个同样疯狂的小丑,即使你明白这是无济于事。
赌局已经到了最后的开笼,这场赌局以欲望为筹码,以绝望为代价。参与赌局的人们都赌上自己最重要之物,输了就一无所有。然而赌局中的人们并不分明一点,他们本就已经输得一青二白。
输在了历史与时代的巨大赌注上。
白色的小丑一揽长袍披风,缓慢地取下遮掩住容颜的那个冰冷的皇家面具,一张众人都再熟悉不过的玻璃玩偶般小巧稚嫩的白皙面容就那样一览无余地展露出来,而慵懒垂在颊旁的柔羽般的发丝却是印烙着岁月的沧桑,微扬起不点而朱的樱唇,掩露皓齿,微抿丹嫩,回转清波,诱人抵味。这一切本应优雅魅惑地令人怦然心动,然而在此刻看来却是灼得眼睛生痛得想要哭的感觉在不断荡漾。
“我想要拯救恶魔,想要拯救恶魔的话就必须活下去,”亚连紧攥着面具,剧烈抽搐着,像是在呜咽,最终那隐忍的感情还是不由自住地爆发了出来,“我太弱了啊!我对玛那发过誓的,不论发生什么都要走下去,所以,就算拯救恶魔需要千年伯爵的力量,我也要继续走下去!”他用不亚于利娜丽吼叫的嗓音大声控诉着,模样十分可笑,就像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出卖灵魂的人一样。
十分突兀却又合情合理的,斯曼·达克咎落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早已深埋的脑海中,那段该被隐去的历史又隐约在你们的面前喧嚣,仿佛咎落那尖锐刺耳的声响还记忆犹新。现在亚连所选择的道路,又重蹈了斯曼令人侧目的覆辙。
就在你们都神情恍惚的时候,千万道白色丝带化为割破云霄的寒刀利刃,以音速向着你们义无返顾地俯冲而来,速度之快令你们目不暇接又震撼不已。
“原谅我,玛那,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亚连颤抖着承载着诅咒的机械左臂,毫不犹豫地斩破了僵局与尘嚣。
在这场赌局中,他选择了破釜沉舟。
八
你只觉得一阵突如其来的历风像刀一样狠狠刺中你的躯体后,便没有任何痛楚了。
你被白色丝带甩得跌出好远,身上的伤撕裂开来,然而在你看到远处的那一幕后,所有痛楚都像尖锥一样将你的心脏扎得血肉模糊。
离你不远处,失去可自由活动的双腿的女孩一脸扭曲,瞳孔睁得快要破裂,血丝溢满了她本水灵旖旎的眼眸,脖颈歪向一旁,身上像爆炸过似的被白色尖刀开了无数个血洞,隐约可以看见被绞碎的内脏器官稀稀拉拉地露在外面迎风招展,就连头盖骨的碎片与灰白色的脑髓都模糊地挂在血肉上,大地溅开了一簇富有艺术感的猩红曼佗罗,空气丑陋地洋溢着腐烂的腥臭味道。
这本是战争中不可避免的事,但是当发生在那个温柔坚强的女孩身上时,没有一个人能够控制自己的颤抖。
科穆依已经精神失常,就那样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他不断涌出泪水的曾经精明伶俐的眼睛似乎无神得只剩下深陷的眼窝,空气中凝聚起淡薄的血雾,飘渺地渗入每个人的神经末梢不断地跃动着。神田和你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颤抖着看着那个曾经洁白无暇的女孩被血污玷染。你想开口唤她的名字,可是声带只是在沙哑地发颤撕磨,无论如何也迸发不出声响。
神田也无法维持理智地用早已破烂的身体不间歇地砍断白色凶器,你没有勇气去阻止他,那种疯狂的状态去拦截他的话肯定会被砍得体无完肤。
所有人在此时都只是这个时代不可或缺的兵器罢了。
亚连似乎也在颤抖着,即使他已经下了巨大的决心,然而他亲手粉碎掉的,不仅是感情与灵魂,还是自己最珍惜的人。
这场赌局已经将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逼到绝境了。
然而令你们史料未及的事情又铺天盖地地降临,亚连不由分说地俯冲向利娜丽,神田下意识地想要上前与之抗衡,却被汹涌而来的白色海洋甩在地上。肋骨断了五根,肩胛骨也已经粉碎,他硬撑着让自己不至于就这样昏死过去,用六幻支撑着自己的躯体与精神,他明白到了这样的极限,无论怎样强大的自我愈合都无法将其身体恢复了。眼睁睁地看着亚连降落到利娜丽的面前却无能为力,愤怒的防线渐渐溃堤,变成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在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
千年伯爵笑得夸张,“好了,将心之圣洁粉碎掉吧,亚连·沃克,不,第十四任诺亚。”
你并没有上前战斗,你明白以你这样的身体已经无法挽回什么了。
你是书人,不可以被卷入这场用魇鬼鲜血装点的盛大赌局。
亚连小心翼翼地拥住利娜丽残缺的尸骸,劲风无情地从他们的躯体中间穿刺往复,修罗场的气氛已经完全改变,没有了之前的悲愤,取而代之的不寒而栗的情感。
但是,历史终究是被颠覆了。
“很抱歉,伯爵,”亚连终于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哭了出来,他颤抖着举起右手,又举起左手,“右手是为了人类而存在,左手是为了恶魔而存在,两者皆不可抛,我应该说过这样的话的。”带着小孩哭腔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屠宰场上,分外格格不入。
“玛那,你让我要走下去,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能回头,但是……该走到哪里,我并不知道啊……”亚连的声音愈发微弱,像是沉睡了般,就那样长眠不醒。
“这种赌局,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的……”从他的身上渐渐泛出粼转的流光,白色的浮华万千,那光芒不同于神之道化的庄严,也没有米兰达时间回转的温和,就那样没有预兆地覆盖了所有人,也包括他自己。
天穹发出了闪电的刺眼电流,整个天空嗡嗡地响着声音,灰暗得似乎就要崩塌的触目惊心。在灰色的云层中破开了一个黑洞,随着电流现身的,是你们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的巨大机械物体。
亚连扇动着唇瓣,带着嘶哑的哭泣声喊着,“诺亚方舟,请实现我的愿望。”
从遥远的彼方,悠然地传来了催眠曲的旋律。温暖空灵的旋律洗涤着整个战场,掩盖了那漫无边际的残忍血红。
亚连轻声跟唱着,那是启动方舟的曲子,光辉越来越灿烂,亚连的白色身影也随着光芒渐渐融化稀释。
在清洗一切的光辉中,你隐约看到了神田与科穆依的躯体在逐渐格式化消失,千年伯爵和诺亚一族同样地消散为烟雾,亚连拥抱着利娜丽时散发的心之圣洁的光芒,以及从亚连脸上滑落的闪着莹光的眼泪。
“玛那,请让这段荒谬的历史,消失啊——!”在白色的光芒笼罩你的躯体与意识之前,亚连遥远的呼喊传入了你的耳膜,震得生痛。
这场赌局,是以你们都输得空无一物的结局画上碎裂句号的。
六
『……直至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位于英格兰伦敦的驱魔师总部黑色教团与Asia支部、Europe支部、Africa支部、Latin America支部、North America支部、Oceania支部、Antarctica支部及其分散于世界各地的探索部队小据点,才随着石箱、诺亚方舟与诺亚一族在整个世界与历史上抹杀得无痕无迹。
那段消失的时间是以第十四任诺亚亚连·沃克“时间破坏者”的名义消除的,被卷入这场荒唐战役中的所有人都在那段历史结束后也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存在过,甚至没有任何文献记载或物件可以证明他们曾经活着。
吾等以书人继承者的名义,记录这段被遗忘的七千年历史。
奉耶和华基督之名为其祈祷,阿门。』
完美无缺的收笔,你胡乱把书籍资料与厚重的牛皮纸堆成一叠,丢下被蹂躏已久的羽毛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后,才真正觉得如释重负。终于全部都完结了,不管是历史、赌局,还是消失的人的人生。
在那场战争中你仍清醒着一点,诺亚是不死的。千年伯爵存在过七千多年,这段冗长的时间随着圣痕的转世也会继续流传下来。你到后来才明白,亚连为什么只对利娜丽进行了致命的攻击,却并没有对你和神田出手,因为利娜丽与亚连身体内的诺亚因子接触后,也能够转世。
与千年伯爵的斗争,仍然在延续。
不然的话,也就没有书人的存在价值了,你们的责任就是记录下没有被认同的历史。书人不能有感情,不能被卷入任何历史的长河中随波逐流。所以你才没有随着这段历史一起消失,这或许是种明智的选择。
“拉比爷爷!”小孙女跑来你身边,亲昵地蹭着你脉络层生的大手,上面结的厚厚的茧温热的触觉在无时不刻提醒着你当年手执大锤战斗的沧桑岁月。
“乖,爷爷出去一下。”你附下身揉乱了小女孩嫣红的柔丝,抓起外套径直朝着门口慢慢挪去。
“去干什么?”深后传来她稚嫩的童声。
“今天是垃圾回收日啊。”
“笨蛋爷爷,那是明天!”
可是你并没有听见,拿上垃圾袋子后顺手关上了有着些许年代的门。
你也已经老了啊。
十
1902年,德国边境。作为书人继承者的你隐匿在这个纳粹党秘密集中营里,以一名自由撰稿人的身份安静地记录着历史。偶尔会有某些名义上的执政党在这座无名小镇上搜查,但是介于你的意大利国籍与并非非法入境的缘故,也没有对你过问太多,你也就这样在这里安居落户了几年。
现今时值深秋,小镇上也明显冷清了不少,行人稀疏地游荡着,或裹着大衣埋头匆匆赶路或口中骂骂咧咧着什么,街道两旁古老路灯的玻璃上凝聚了一层萦绕的灰白薄霜,孤苦的枯叶从某些干涸的纠缠藤蔓上落下,在道路的排水口处堆积腐朽。
“哟,拉比!”远处一个正在油漆墙壁的糟老头拿着白花花的刷子朝你招手,刷子上蘸染的油漆肆意地飞扬。你也笑着朝着他挥了挥手。
黑色教团的那段时间已经消失,按理来说第四十九个名字也应该废除,然而你却一直使用着“拉比”这个称谓,或许是怀念,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至少这个名字能够证明那些已故的人曾经活过。
街道上是不能指望有什么魁梧茂密的梧桐或白桦在这里绵延不断的,顶多也只有些许不知名的藤蔓枝叶与细碎的花朵缱绻旖旎在那积淀得沉厚的青苔藓迹上,不时被轻风骚扰得颤抖,格外的安稳。
一个肥胖过度的伯爵拄着长拐牵着一个粉雕玉琢手执南瓜伞的蕾丝裙小女孩用可笑的步伐摇摇摆摆地路过,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头顶宽礼帽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身后。
是你年轻之时熟悉得厌烦的场景。
“喂,老约翰,最近是有什么节日么,好像有些外来宾客啊。”你心不在焉地问全身溅满白点正在欣赏自己油刷艺术品的糟老头。
“啊,今天是Maria Himmelfahrt,很多人来朝拜啊。”老约翰一边嘀咕一边仔细比画着手中的刷子,埋头钻研的模样认真到愚昧。
这样啊。你呢喃了一句,目送那贵族一家摇曳着巨大的漆黑影子走向街道的地平线末端。
真是个怀念的背影呢。
还没等你回忆完毕,从街道的地平线那方传来了嘹亮旷远却又遥不可及的钟鸣声,那样回荡着洗礼你的脑海,记忆什么的不由沉浮。教堂的钟声敲了一下又一下,庄严肃穆得让人觉得有些可笑,群起的扇翼白鸽环绕着歌特式教堂的圆形拱顶来回地翱翔,建筑尖锐的顶子和氤氲的雾霭缠绵怡然,泛出灰白的光晕。白鸽飞至你的上空,被风声扩大的羽翼声响震下一地白羽,鸟儿们逆着破云的光流连出一方七彩璀璨,那样义无返顾地飞向了天国。
那一瞬间,投身奔向刺破云层光芒的洁白飞鸟那种执着的意味,在你的思维中渐渐勾勒出那个一头白发飘荡的友人的无瑕笑颜,瑰丽如彩。
亚连啊,你救赎了这个赌局,可是又有谁来救赎你呢。
毫无预兆的一把白色的刷子砸在了你的头上,将你拖离了那没有实际的感慨。“干什么呀!”你不满地朝着老头吼着。
“我说你呀,都一把年纪了,该摆脱那老顽童的气息了吧,”老约翰无奈地责备道,“你今天是出来干什么的,平时都见你窝在家里。”
你扬扬手中沉甸甸的垃圾袋子,“今天是垃圾回收日。”
“你老糊涂了不是,那是明天啊。”
“啊哈哈,是这样的么。”你挠着花白的发丝,一如既往地用调侃的语气说着仿佛事不关己的话。
作为书人,你已经习惯了。
在往回走的路上,映入你翠绿瞳中的深印苔迹青绿地蔓延得无边无际,藤蕨草不屈不挠地依附在路灯与台阶上,肆意地张扬招展,倾泻出一片秀丽的墨绿。
你终于想起来儿时在黑色教团后面的空地上利娜丽一直全心全意照料着的花便是这种生命力旺盛长青的藤蔓灌木。
仍然还是这个季节,地上积了许多藻黄的落叶,叶瓣碎片那样胡乱地弄脏了青白色砖块,教堂的钟声仍在默默祈祷着,信奉神主的人们虔诚朝拜诵经的声音依旧无垠辽远悠长。
孩子们在嬉笑着哼着灰色童谣。
贵族们三三两两地点缀着冷清的街道。
这场赌局,该输的都输光了,该赢的却都没赢。
深秋时节,无论是你,还是别的什么,自然都不会开花。
-Fin-
它、它是老文啦(捂脸)
论坛功能提示:allhp.fun(或app)搜索11554可直达本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