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书
右西-风间右西
nothing-alpheilia
右西 23:10:23
啊啊,会长,我有事求你呀-v-
nothing 23:20:40
什么呀?还有,我很可能莫名其妙掉线,因为学校的网线补好
右西 23:12:09
我想转载会长的DGM去猫爪www.luvharry.cn的DGM区
nothing 23:22:01
这是什么论坛亚,我这里看不见,不过没关系,转吧
右西 23:13:25
会长……我要为你做牛(郎)做马
nothing 23:26:09
会长最近脑子很充血,需要补身体
右西 23:18:46
为会长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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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弟弟要的授权书!
这孩子最近米空搬……于是我把这漏网之鱼搬过来- -
推荐BGM:《风的终点》soler
天空中急涌着凶暴的河湍,古老的雷鸣疲惫低吼。可怕的景象水彩似的泼上落地窗。激烈的拍打。煽动恐惧的震响。角落里的黑暗发出爬行动物的嘶嘶声,暗光水泥一般灌满室内。
被封铸的时间。销声匿迹的回忆。
他抬起头。身上的水没有止息地滴落。
[拉比。对不起。]
被叫的人终于意识到张大嘴巴站在门口的样子有点蠢。
他大步走上前,解下围巾去擦他湿透的朋友。
[你在做什么啊?那么晚了怎么在这里?]
脚下的脆裂声让他苦笑起来。早知就不应该把书扔满地。
[对不起。]
干净的瞳仁里有些什么轻轻晃动着。
拉比摇了摇头。
[没关系,弄湿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亚连不再说话,任凭对方乱走的手指搅进头发。
雷声翻滚中,拉比终于还是没有听见那句低低的[不是的。]
16世纪,文艺复兴。
人总会做一些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事。比如亚连每次都会在拉比面前失去常态。平时大家都是这么形容团内新近偶像的:可爱、乖巧、少年老成。除了最后一个其他都能用来形容毛茸茸的四脚动物。然而连亚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一见到拉比大脑就会自动跳闸。
[就像孩子总会对父母发脾气一样。]
[这个解释好,利巴,就像我看见莉娜就会忘记一切。]
[那个是犯罪,室长。]
亚连在脑子里把拉比和马纳划上等号,然后立刻抹掉。
刚才我的脑子一定被草履虫占领了。
[豆—芽—仔——开—饭—了—哟——(心)]
[现在刚刚早上,拉比。]
[我不这么喊,你根本就不会甩我吧?来,吃糖。]
[……]
拉比喜欢读书,他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种read or die。在美女姐姐的海报前找不到他的时候,大半的,他是滚在阳光充裕的书室里。铅字被晒出幽远的香气,他嗅着古老的文明半睡半醒。
历史的悲剧性
[你跟我讲那么难的东西我听不懂啊。]
亚连举着少年JUMP合订本抱怨。
拉比笑着坐在落地窗边,阳光像熏香一样缭绕翻叠。
[你听不懂我就可以一直讲啦。]
真是让人愤慨到泪流满面。
欺负别人还让对方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这就是拉比。
朋友,同伴,可以信赖的人,总是冲着发脾气的人。
亚连觉得自己是喜欢拉比的,和对神田不同种类的喜欢。
这件事他只对拉比说过。起因是拉比嘲笑他不肯承认和李莉娜的关系。哦呀,豆芽仔,原来你的口味是东方系的吗?他激烈的反驳在那一刻像触电一样萎糜了。所谓的朋友是不是就是这样,即使只有豆荚般微小的暗线,都能牵出水下埋藏的巨大冰川。
亚连一下子就明白拉比什么都知道了。
因为他笑得像朵被剪掉了茎的花。
爱?
[那意味着强制和服从。]
[那是自我牺牲。]
[身处其中会给你带来无穷的快乐,同时它却有严重的排他性和残酷性。]
[……拉比你在说什么?]
[《如何成为一名进入四大的优秀会计》]
拉比的书室其实机关重重,你无法猜透房间的主人如何从庞大的纸堆里准确提炼所需资料。《十万个为什么》旁边塞着ELLE全年合订刊这件事可以理解,那么《世界动植物百科图鉴》旁边堆着套港版《银魂》是怎么回事?
[因为作者对猩猩的饲养很有心得。]
拉比跳过了[因为作者本身就是只猩猩]这样解释。
亚连还记得拉比把书室钥匙交给他的那个早晨,空气里细小的光芒着身在对面素容的每一寸。拉比洗下促狭的神色,把冰凉的东西放入他的手心。
[如果以后想找我,就不用等在门口了。]
亚连抬起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解释那些模糊的感觉。拉比没有调侃这像邀约般的特殊待遇,也没有标榜自己的[收容孤苦儿童]。他甚至没有笑。
他是认真的。
直到一个多月后亚连才发现了这个房间和他主人的秘密。
这个书室确实机关重重。
看似不动的书架其实可以转出逃出教团的紧急救生口,抽下某些书就能发动秘密武器。这些是在亚连险些被插成刺猬后得出的结论。他甚至想拉比是不是在费心导演一场密室谋杀。然而一切都及不上他某天撞翻的秘密来得惊人。
他只是胡乱找书看,却从陈旧的书堆下抽出了大叠纸页。
它们被风卷起来,那些安静的热情焚烧了初春冰冷的灰白风景。
亚连仰起头,无法把那些深海下的述说关在眼皮外面。
那么多的素描。那么多的记录。
那么多的神田勇。
它们在空中像雪片一样散开。铺满所有角落。一刻不停的。飞散。飞散。
1848年,欧洲革命。
从很久以前亚连就明白,故事在他出场前便早早开始。那些端倪他曾经发现,却总是一再忽略。拉比是聪明的。他清楚神田的每一个任务,了解可以截住他的所有地点,甚至是唯一一个尝过六幻却依然健在的人物。他会把亚连带到食堂去,对着大叔说来七碗荞麦面,然后告诉亚连等会在神田常坐的座位旁和他吃同样的食物,就能大幅度提升好感。事实上那天他们叫了太多荞麦面导致神田来食堂后没有晚餐,进一步激发了对方的愤怒。但是亚连居然错看了,或者说漏掉了那些细枝末节,它们嬉笑着藏在袖子里,偷偷掉在经过的每个日子,终于悄然抽长成绵延悱恻的花迹。
拉比是——
朋友。同伴。
最接近的人。
自从马纳死后亚连就习惯在他人和自己之间划出一条线。你已至此。但切勿前行。这点曾经被李莉娜发现,女孩子一边指责一边泪如雨下。但是亚连无能为力。有些事情无法改变。比如历史。比如情感。他的父母曾经亲手剪断血肉的脐带,他和他最喜欢的马纳,被命运用最疼痛的方式撕扯开。相连越是紧密,分离就越发苦痛。在短短的15个年头里,他已经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周围的人也许早就明了,却从不说破。其中的拉比踩在最近的线上。不跨越也不后退。他总是在笑的。对他笑得很温柔。豆芽仔。
亚连是喜欢拉比的。
可是他知道了拉比也喜欢神田,就像自己喜欢神田那样的,远比自己更喜欢神田地喜欢着他。
为什么不去说?
亚连浸在诅咒一样的暴风雨里想。
因为担心我会难过吗。
其实从一开始亚连的启蒙老师就是拉比。
[豆芽仔,你对阿勇的感觉就是恋爱啊。]
他不置可否。
[我只是很在意他。]
[这就足够了。]
从哪里开始才算爱?有起跑线吗?有明确的超标显示吗?
拉比总是很温柔的。
即使亚连浑身是水地弄破他的书。即使他完全没有对此作出任何解释。拉比最先关心的还是他。
[小心感冒啊。早点去睡。]
他什么都不问,只是笑着。
亚连被裹在柔软的棉物中,失去了思考。
淋雨外加长时间的疲劳,使得他久违地发起了高烧。
躺在床上意识完全融化成散乱的碎片。
任务。克姆伊。马戏团。南瓜小丑。马纳马纳。师匠。
他和库洛斯曾经在一个小镇停留过几个月。在那里他遇见了一只狗。有着斑秃皮毛的,不怎么好看的老狗。那只狗的眼睛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受过伤,所以灰暗的瞳仁里常年栖居着泪水。就是这样的一只狗,蹲在他的脚边,用充满泪水的、温顺的眼睛凝视着他。长久的。如同某种慈悲的缄默。
他从一只狗的眼睛里看见自己苍白的容颜。
库洛斯再次启程的时候,亚连感到了灭顶的悲哀。他始终无法留在自己喜欢的东西身边。即使明白却依旧无法阻止。他把脸埋入双手。疼痛铁水般浇在身上,狗安慰似地蹭着他的脚。
[如果很喜欢,也不是没有办法。]
库洛斯站到他面前。
[你可以把它杀掉,吃进肚子里,这样就再也无法分离。]
他惊愕地抬头看着帽檐下清冷的神色,然后视线落回趴在脚边的朋友。
狗依然用满溢的情感回应他。摇着尾巴。
吃下去。从头颅到腹部,再到脚趾,每一个地方都吃下去。
从胸口里燃起鸩毒一样凶险的灼热,卡紧呼吸。
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只要一看到餐桌上的肉类,亚连就会无法遏止地想要呕吐。
他无法相信,有那么一刻他居然真心想要那样去做。
他满身汗水,惊恐地睁开眼睛。
[醒了?]
熟悉的声音安抚着急促的呼吸。
亚连艰难地挪动头部。看见的是拉比关心的表情。
[我……没事。]
喉咙像被烧断了,一阵撕痛。
拉比一语不发地递过水,使得亚连终于有余力看清现状。
现在是晚间九点三十八分。据拉比称他昏睡了两天,其间很多人来探望,克姆伊本来想亲自操刀治疗,却被自家妹妹拉去治疗心理问题了。啊,李莉娜给你做了爱心补品哟。他停顿了一下。随即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还有,你没有看到阿勇的那张脸哎——]
亚连静静地屏住了呼吸。
[啧啧。就像被人砍了一刀一样……他要我传达的话是……]
亚连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滔滔不绝的拉比,对方还是万年不变的眉飞色舞,唯一可察的是声音里无法掩盖的疲惫。他一直照顾着我吧。亚连惊奇自己没有任何疑惑地这样肯定。
[所以,这次生病你真是赚到了,可是别忘了赶快好起来啊。]
他的嘴巴像补班一样勤勉劳作。
亚连没有去听拉比刚才的话。
为什么要笑?
你不是喜欢神田的吗?
高烧中情绪似乎会失去控制,亚连拼命抑制自己胸口里突如其来的骚乱。
他望着黑暗中的拉比。
[为什么……]
[嗯?]
受到听众回应的拉比兴奋地探过头去。
[为什么这样帮我?]
拉比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亚连咬住嘴唇不再说话。房间陷入冰凉的沉默。
其实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亚连忐忑地寻找道歉的话语,像在思考什么的拉比却缓缓开了口。
[……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了吧?]
他歪了歪头。
[很久以前我对你提起bookman这件事的时候——]
亚连听见自己静静眨眼的声音。
[那时候我对你说继承了bookman以后我将继承全部的历史,这个世界最庞大的记忆库,这是许多人奢求的东西,可代价是我必须彻底失去自己,人格,感情,甚至是某些道德上的正义。]
拉比神情淡漠地笑起来。
[然后你问我,我必须忘掉现在的自己吗。我回答说是的。]
[接着你就对我说,如果你把自己忘了,我就来记住你吧。牢牢的。一生都不会忘记。]
黑暗里拉比湖水色的瞳仁飞快地闪烁了一下。像暗火一样微微跳跃着。
他轻轻捉住他的手指。唇角柔和地牵动。
[于是我就想,我一定要为你做些什么——]
[也许到死我都无法停止这样去想。]
仿佛有人纵火一样。轰一声。亚连的思考和感官一同失事了。让人耳鸣的晕眩感袭来,是因为发烧的关系吗?他感到疼痛,如同有什么东西一口一口咬掉了骨头。黑夜中烧开迷人的异香。寂色的暗调里浮动着拉比温和的眼睛。鼻翼。嘴唇。头发。然后是触摸的手指,每一毫米微妙的纹路都能在心底清晰地排开。是拉比了。拉比。亚连翕动着嘴唇,胸口的灼痛终于化成泪水流了出来。
他再次失去了意识。
夏天首先是在皮肤下长开的,沿着静脉,从扩张的毛孔里露出湿漉漉的脑袋。最后在烈日下猛烈生长。
[啊。我的青春在燃烧。]
黑色。银边。密封。
我们说的不是保险箱。
[这团服闷死我了,你看我烧得连头都红了。]
[那本来就是红的。]
现在离发明空调的伟人出生还有几个世纪,所以拉比把自己像条鱼干一样曝在通风口。亚连坐在书架圈起的阴影里,抚起自己颈上过长的头发。
[热。]
对方饶有兴味地弯起嘴角。
[这个样子很好哦。]
细亮的银色有些零乱地曲在肩头。
拉比微热的拇指轻轻擦过没有防备的耳后,亚连睁大眼睛。
[再长一点就更好了。]
颈上的神经受惊一样突突跳动着。亚连把身体勉强抽离烫坏呼吸的热源。
拉比注视着他,有些困惑地笑了。
这让亚连更加无法抬头了。
窗外的天空是柔亮的淡钢蓝色。没有风的天气里,它像一本摊开的童话绘本。
自从那次生病后,亚连一直在做同一个梦。醒来后他却记不清内容。只能依稀想起那真是个让人悲伤的梦。很多次他是哭着醒来的。剧烈的抽泣让他无法呼吸。他惊愕地摸着脸上冷了又热的水迹。
是不是因为夏天的关系。
亚连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了。
黑色教团这个名字如果安到其他漫画便必然是压迫主角的大反派。
[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好像没有。
这是本女主角待考的漫画,主角A和配角R回到随时都可能把他们贱卖的本部。这里的保安系统就曾差点让连载[三话完结,绝赞好评发售中!]
[啊,外面热死了——]
[看到克姆伊就能凉快许多。进去吧。]
亚连伸手拽住瘫在地上的同伴,拉比故意唉声叹气地抬起脸,眼睛却是在笑的。
[豆芽……啊!]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下一秒亚连感受到的是擦过脸颊的轻轻的暖风。
拉比绕过他,兴奋地向不远处扬起手。
[阿勇!]
在天地间嚣叫的盛夏仿佛一下子被击沉了。安静的画面里拉比白色的围巾打翻了所有阻力。
看到黑色长发的那一刻,亚连的心脏被狠狠捏紧了。
他看着他携带全世界的光热奔向他。
[拉比……]
他没有回头。
对方自然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亚连摸了摸自己疼痛的喉口。发溃是从内部开始的。
15岁的夏天是灰色的。
[哈?喜欢阿勇?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冷笑话吗?]
[如果我喜欢他干嘛还把他推给你,我的原则是有爱就要上!]
[……听许多人说的?呐,认为男人与男人之间没有纯洁友谊的人过于庸俗了。]
[啊!豆芽仔!难道你也庸俗了?]
也许是天热的关系,亚连发现自己本来就不小的胃口日趋见长。
这真是很奇怪,一般人只会减少。
原本姑且可以被表扬为[不挑食],如今克姆伊已经开始打算取消食堂免费制。
他只是觉得身体很空。
无论填补多少东西进去都无法满足。
而且越来越空。
亚连看着拉比汗湿的头发。然后是嘴唇。
心脏坏掉了。
我的身体里有个洞。
吞噬我。
脑子思考东西,疼痛的却是心。
头脑都无法运动的时候,身体会率先背叛。
它对思考过敏。
他再次从同样的梦中醒来。泪水洇湿了满脸。呼吸被哽咽磕绊得有些疼。他揉了揉眼睛。脸很僵硬。梦的内容依旧记不清。可是这次残留的感觉格外强烈。心肺被安静焚烧着。他抬头看着昏暗的书室。书本躺在涂满暮色的架子上。房间被它们温柔细碎的诉说淹没了。这里的一切都像被时间遗忘的古生物。书室的主人靠在落地窗边。手指翻着纸页。侧脸在夕照中很柔和。沉静的眉目有着淡淡的光亮。毛茸茸的眼睫。纤明的唇线。
亚连不出声地凝视着他。
直到他回过头,表情从些微吃惊转为微笑。
但是他没有说话,他缓缓走过来,半跪下,接着伸出手指摸了摸亚连湿凉的眼角。
豆芽仔。
他说。
你看,天黑了。
一种浓郁的悲伤瞬间从句点里破开来。翻涌过他沙地一样的眼睛。渗透进去。直坠入心底黝深的山谷。
拉比笑着说你该回去了,却惊讶地发现指腹温湿一片。
那天夜里亚连想起了梦的内容。
简单的情节。反复播送。
梦里马纳牵着他参加狂欢节。他戴着大大的南瓜头套。人很多。笑声一直塞满耳朵。他和马纳被人群冲散了。他慌张地四处寻找,然后看见师匠。他高兴地跑向他。可是他顷刻消失在人潮里。亚连急得快哭了。这时手被轻轻握住。拉比把食指竖在唇前。说,我带你回去。他笑得那样温柔。亚连紧紧捉牢伸来的手指。可是我还要去找阿勇。所以你就在这里等一等吧。
话音刚落,熙攘的人海,游乐园,南瓜和拉比全部消失了。
他在黑暗中安静崩溃。
亚连明白自己被流沙一样的爱吞没了。再也无法挣扎。
1888年,Jack the ripper
亚连更经常地留在拉比的书室里。除了任务以外的大半时间。他想留在他身边。
这就是爱吗?
以前对神田的在意又是什么?
[啊,中午了,去食堂啦。]
拉比滚在书本上摊开四肢。
[还不是很饿,再等一会吧。]
亚连摆开让人喜欢的笑脸,计算着他人吃完一碗荞麦面需要多少时间。
从内部开始,他了解自己正慢慢蜕变。
亚连审视着镜中的自己。
他闭上眼睛。
我很害怕。
我非常、非常的害怕。
[以爱为名的罪恶]
Glutton Lust Greed Wrath Sloth Pride
Envy
夜风失控一样穿涌不息,扫过森林发出轰烈的潮响。湿黏的腥气像凶兆般在空中越积越沉。
即将来临的暴雨。
亚连轻轻推开虚掩的门。脚被地上的杂物绊到。碰出一连串轻脆的响声。房间没有开灯。
[拉比?]
他看不清四周的情形。空气中漂浮着不安的酒精分子。
直觉告诉他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走在耸立的书架间,像走在迷乱的森林里。
拉比……
他叫着失去了踪影的朋友。因为任务他们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
不在吗?
他小心避开书堆。
急促的鼓音拍打着玻璃,窗外隐隐传来压抑的雷鸣。
回去吧。
就在他转身的那刻脚踝被冰凉的东西攥住了。
啊。
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狠狠摔到了地上。亚连反射性抬起左手。耳边耸动着混着辣味的热气。
[拉比?]
亚连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被叫的人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像小狗般蹭了蹭。
[究……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他哭笑不得地推着他的脑袋。对方不屈不挠地继续缠上去。
就算你喝醉了,我也不是你的呕吐袋啊。
胸口被压得闷闷的。亚连无奈地盯着时明时暗的天花板。
也不能一直这样到天亮吧。
就在亚连准备以暴制暴的时候,皮肤忽然受到凉意的侵袭。
[唉?]
愕然的片刻,蠢动的手指像更深的地方滑去。在让人心惊胆战的抚摸中亚连恐慌起来,他挣扎着踢开重叠的身体,对方执拗地舔吻着衣衫下的肌理。
[住……住手!!]
如果认真起来,亚连不会输给醉酒的人的蛮力。可是刚一逃开就被纠住了头发。
[呜……!]
浓烈的吻。狂热的酒精气息在口腔里暴动着。肩胛被狠狠按到地上。
不要……
亚连拼命扭动着头,前所未有的不安让眼睛湿润起来。
[拉比……清醒一点……我……]
惨白的闪电划破他的悲鸣。他恐惧地注视着蕴满热度的瞳孔。对方再次伏下身去,温柔的湿热在脸颊上一寸寸移动着。最后停在眼角,轻轻吸去泪水。
长久的沉默后拉比终于嘶哑地开了口。
[阿勇。]
瞳孔骤然放大。
怒吼的雷声在耳边炸响。
所有的动作都像被切断电源一样停滞了。
这是什么?
亚连无法遏制全身激烈的颤抖。
拉比依旧一遍遍地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用虔诚的吻抚慰他崩溃般的动摇。
室内的雨声像潮水般泛起来,淹没亚连暴露在对方手臂中的身体和心。
他的眼前浮现拉比微笑的面容,晨光中他的表情认真而温柔。
可是那从来都是为另一个人准备的。
胸口的风暴掀起巨痛,接着死一样平息了。
喜欢的人的手指带着浓厚的热度探进身体。如同穿越了骨头的抚摸。
泪水中亚连张开嘴。大口喘息。
起码在今天晚上。
这些全部属于我。
他紧紧抱住身上让心脏裂开的重量。
爱的剧痛。
爱的狂暴。
爱的错乱。
我要牢牢记住。
在一个温和的午后,拉比曾摊开一本《世界动植物百科图鉴》。他指着上面的彩页笑着对亚连说。呐。蜻蜓这种昆虫很有意思。幼虫都生活在水中。吃着别的虫子为生。就算是益虫,但也是肉食动物。
拉比说他喜欢肉食动物。因为它们由于自私都无比坚强。
那我呢?
豆芽仔你完全是食草动物啊。居然会去同情恶魔呢。
拉比的抚摸让他舒服地眯起眼睛。
那时纯粹的笑声永远地被抛尸在时间的荒野。
亚连注视着光影斑驳的天顶。清丽的水滴声和鸟雀的啾啼在明净的早晨晃动着。
昨夜的暴风雨像梦一样消失了。
亚连向上空缓缓伸出手臂。
眼眶很涩。身体像被拆散一样疼。
有一部分热起来,另一部分却迅速地冷下去。
红色的头发动了动。一旁的人转过身。迷迷糊糊地醒来,目光碰触。
拉比猛地跳了起来。
两分钟后亚连冲着惊愕至死的湖绿色瞳孔轻柔地打了声招呼。
[早晨。拉比。]
是你,让我破水而出。
1890年,大雪。
那如同一句危险的讖言。首先看穿他本能的人是库罗斯。
灰白的街道上,拉比走在前面。一段路后会停下。向他伸出手。[亚连。]
他看着他手心里湿漉漉的歉疚,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你没有错。]
那天他在拉比醒来后对他这么说。
真正犯错的人是谁。
[最近神田的心情很差啊。]
亚连对李莉娜的感叹暧昧地笑了笑
拉比不再缠着他。
相对的他越来越多地留在亚连身边。
仿佛在三万英尺的高空,空气稀薄。衣料在疾风中剧烈拍打。他们坐在锤子上向前急行。没有交谈。因为强风会灌满喉咙。亚连把手绕过对方的腰。头蹭着结实温暖的背脊。
拉比在出发前把围巾戴到他的脖子上。[会冷。]手指翻起银亮的半长发。[想不想剪?]亚连想说原本是你坚持留长的吧。话语成形前便安静瓦解了。因为他听见拉比呻吟般的叹息。
我们都知道。
亚连紧紧受拢双臂。呼吸变得艰涩起来。
然而我绝对不会让你知道我也知道。
胸口团聚的酸涩猛烈发酵成寂寥的疼痛。
不要讨厌我。
亚连把脸埋入衣料。泪水迅速渗透。
这种苦闷到让人无法呼吸的心情就是爱吗。
他一次次忍住呜咽。
答案是风空旷的悲鸣。
1900年,Night prayer
烛火在黑暗里静坐。它和死亡相对无言。
旖旎的旋花,白净的理石。
它们精确刻下那些颠沛流离的名字
男人穿着长长的白袍。把封面无字的书按上左胸。
这个世界神明缺失。因此无人得知他祷词的开始。
火光中克姆伊的唇角挑着淡淡的笑意,黑铁般坚冷的瞳孔流异着绛色的虹彩。
[轮到你们了。]
亚莲神情淡漠地望着他身后布满大厅的白色棺木。
这个时代是一堆死灰。
我们点亮它。我们加速地毁灭它。
任务在北方的小镇。前阶段被派去的人都像飘零在暴雨里的虫孓。为了避免更多的损失,地方要求本部派遣强力的援军。
[你们三个都是本部不想放手的新生力量,但是现在情况很危急,所以一定的付出在所难免。]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牺牲……]
[我去。]
神田的声音在昏暗里刀锋般亮起。
克姆伊依旧微微笑着,注视着颜色较深的墨黑瞳仁。
[没有问题吗?你清楚自己的现状吧。]
比疑问更尖锐的肯定句。
亚连抬头看了看神田露出不满的侧脸,那些微小的情绪下一秒便被迅速调灭了。
[我可以去。]
他没有正面回答克姆伊的问题。
神田的冷静后潜伏着让人惊讶的躁动。如同地表下沸腾的暗涌。亚连有些隐隐的担心。因为他略微知晓对方的秘密。
神田……
他苦涩地纠起眉毛,却感受到一旁突刺的视线。
拉比表情复杂地望着他。
亚莲吃惊地眨了眨眼睛。随即发现这道视线落向的是更旁边的地方。
神田抬起纤细的下颚,目光狠狠击上克姆伊笑眯眯的表情。
[好啦,那么一个人算是定下了。再增派一个就够了,毕竟我们这边也不能吃亏太多嘛。]
他打开书唰唰记录着。
原来那是人口贩卖登记册啊。
亚连料想着拉比会如此吐嘈。却察觉到旁人少有的不安。拉比的手指在隐隐发抖。
有事没事总笑着的拉比,身体被放掉一半血仍说着玩笑的拉比。
难以言喻的酸痛感像滴入清水的颜料一样,漫延全身,注入指尖。每一个细胞都在无法控制地排斥神田。他讨厌这样丑陋的自己。
[啊……另一个名额就给我好了。]
在旁人发声以前,亚连没有表情地举起手。
他闭上眼睛都无法挥开拉比像注视梦魇般的表情。
[为什么?]
即使季节已经转入初冬,雨水依然充沛到连夜不息。淅沥的碎响和浅浅的影子漫过鞋面。亚连看着走廊那头薄荷色的瞳仁。
他最喜欢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为什么?]
拉比又向他迈了一步。
窗外隐约的光亮把亚连的苦笑照得很苍凉。
[因为我想去帮忙。]
因为我不想你和神田一起走。
拉比站定在一米远的近处,表情被雨声打湿了。
那些难以描述的柔软让亚连的心重重地撞了一下。
他低下头去。
对不起……
虽然这样。
对不起……
矛盾的自己。卑鄙的自己。连自己都憎恨的自己。
可是我喜欢你啊……
剧烈的疼痛撕咬着喉咙。亚连紧紧咬着下唇。
这句话是必死的符咒。
我们永世不得超生。
[亚连……]
拉比伸出手,指腹温柔地抚摸着对方紧绷的面颊。
[我差点都忘了啊……]
语调轻松的声音在夜雨里缓慢下潜。
[你是喜欢神田的吧。]
亚连惊愕地抬起头,瞳孔里倒映着拉比微笑的面孔。
[我知道你也对我们的事很懊悔,但是,那只是个事故对吧?]
微沙的尾音轻轻收紧,拉比的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你是这么想的吧?]
亚连睁大眼睛。对面突如其来的寒流击跨了他的所有反映。他震惊地愣在原地。任由温暖的手指轻轻捉起他的下颚。
拉比的眼里瞬间冽过疯狂的色彩。
他用吐露情话般的嗓音在他耳边说。
[请你一定要记住哦,亚连。]
[我可以做你的垃圾桶,但我不是你的垃圾。]
[错误]的本质永远不可能正确。
我们都是肉食动物。
白昼之后是黑夜。
黑暗里我听见关门声。
但是我并不害怕,不论是小偷还是妖怪,看见你他们都会被吓跑啦。
我叫你的名字希望你能抱紧我。
可是你不在那里。
你刚刚离开了我身边。
亚连不再做梦了。梦是会消失的东西。没有实体。无法触摸。就像长夜。能够感受。感受的不同取决于心。他把心弄丢了。
那是在火车声中磕磕绊绊的十一月,他在冰洋般的寒冷中醒来。他并不觉得哪里痛或是很难过,可是脸上湿凉一片。他睡着了。神田用很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如同深深的冬夜。糟糕。他一定会埋怨。
[快到了。]
[啊。]
[……睡得不好吗?]
[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你一直……神田小声咕哝着,却不再说下去,掉头看向了窗外。神情有些窘迫。
亚连忽然明白为什么以前自己会如此在意神田了。
他想起小时候带不走的那只狗,温顺的。不靠近也不后退。从不乞怜。沉默的眼睛里埋藏着那么多柔软的语言。总是温柔地看着他。
就算他不回头也能感觉。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神田就是这样自以为不被发现地望着他。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
面对现实我们往往不堪一击。
记忆的最后是被风打乱的黑色鳞片,然后灰白色的天空开始降雪。白色的颗粒轻轻掉在地上发出潮湿的声音。一点点积起,盖掉腥味的血迹,像圣诞节洒满蛋糕的白粉,它们没有止息地飘落,逐渐埋没双腿,手指,最后连呼吸都渗满清冽的气息。透过微微睁开的眼睑,天空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错觉里雪块仿佛在缓慢上升,像一场神圣的弥撒。
亚连挣扎着从雪里抽出被掩埋的手臂。
慢慢的。像上举起。
举起。
他闭上眼睛。
天空摸起来比看上去温暖。温暖又温柔。
他听见轻轻的笑声。
[亚连。]
然后冰冷的手指被郑重地包住了。
[在这里睡会感冒的哟。]
熟悉的声音。思念到无法忍受的声音。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对视野内的人挤出一个笑容,但是眼前迅速被泪水模糊了。
拉……
喉咙发不出声音。
[你放心,阿勇没事,受重伤的反而是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想殉情吗?]
头脑依旧空白一片,雪块掉在耳边发出亲吻的声音。
[回家了,亚连。]
红色的头发被雪水打湿,温顺地贴着微笑的面容。拉比像记忆中那样对他笑着。笑得认真而温柔。于是心脏首先复活了。敲动了封冻的时间。血管里滋生出热河般的情愫,迈过骨头在身体的每一处川流不息。直到鼻尖吹起的每一寸呼吸都开出暖暖的花。
即使会离别,即使将再也不见,只要你现在依然在我身边。
亚连发自内心地笑了,像熬过了漫长的冬眠。
[我喜欢你,拉比。]
对方倏地睁大眼睛。
[这次不会搞错了。]
亚连露出久违的,孩子一样的笑脸,然后在轻声重复喜欢的时候被紧紧抱住了。
雪一直下着,穿越世界的两个尽头,让所有的欢喜和悲伤,绝望和叫喊,静静熄灭。
Bookman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历史的某些黑暗无法被真实地记载。人带着太多的主观性。这是个乱世。乱世里不需要解释。拉比讽刺地扬起嘴角。因此面对这个瓦解的世界我们不需要道歉。罪宗更是无稽之谈。
他永远不会告诉亚连强迫和他发生关系的时候,其实他根本没有喝醉,他故意在他耳边叫神田的名字,就如同许久前他把房间的钥匙给亚连,使得他能看见那些素描,他让许多人以为他喜欢神田勇,令亚连产生误会。甚至他对他的温柔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包括最后的争吵,都是为了把喜欢的人逼到无路可走的极地。
拉比低笑着收紧环抱的手臂。亚连安心的表情像温顺的小动物。
如果不这么做,对爱恐惧的他根本不会接受拉比,而Bookman绝对不会蠢到傻兮兮地去告白然后被一举扫退。
哈。
站在他们背后的神田露出无法掩饰的苦涩表情,于是拉比冲着自己爱吃荞麦面的朋友露出狡邪的笑容。
口型变换,他无声冷笑。
他是我的了。
Predator
肉食动物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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