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窗夜语》系列
引子
茅山中麓的一座小道观前,此时此刻,一个少年正焦急的拽着少女飘然欲仙的衣袖,瞪圆黑白分明,亮得犹如晨星的大眼睛,撇着尚带稚气的嘴角,连声抗议着……
“师姐!带我一起走好不好!我也想成仙啊!!”
“净水……师姐已经得道圆满了,只是你的修行还未够白日飞升啊……”
“为什么?!师父不是说我的惠根不差吗?我也很勤奋的修炼,没有偷过懒呐!为什么师哥师姐你们都成了散仙,我却还脱不去肉体凡胎呢?!不公平~~~”
“唉唉~~净水啊,你的诚心是没有什么问题啦,师姐已经替你向神仙们查过了!只是,你还有一世尘缘未了,只有了缘之后,你才能够得道飞升……”
“一世的姻缘?”
“对,你还与一个人有一世的姻缘,只有找到那个人,和他相伴到死,才算了却尘缘!”
“……等到死才算完!那还怎么成仙啊!”
“……至少你下辈子就可以立刻得道了,总好过生生世世只留一步之差吧……”
“那……那个人现在究竟在哪里啊?!”
“嘘~小声些,师姐最疼你了,早就偷偷替你翻了月老的姻缘簿……”
“哇~~太好了!就知道师姐最好了!我立刻进屋告诉师父我要还俗~~”
“急什么~~你记住了~~~此下茅山,一路南行,遇山西转,遇水南渡,芦花桥畔,落英小筑,佳人有秀发如云,皓眸如星……”
“……此下茅山,一路南行,遇山西转,遇水南渡,芦花桥畔,落英小筑,佳人有秀发如云,皓眸如星……皓眸……如星……”原来他萧净水的运气还不是很烂嘛~虽然有劳什子的什么一世姻缘,但至少,对方看来是个美人的样子!不知~这算不算赚到……
第一话《因缘》
“累、累死了!”气喘嘘嘘地蹲在地上,萧净水一身小道士的服饰,狼狈不堪地粗喘起来。兴奋的还了俗,一路马不停蹄的赶下来,遇山西转,遇水南渡,绕来绕去,都走了十几天了,但什么芦花桥,落英筑,却连影子都没有!
现在他干粮吃尽了,碎银花完了,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
再不给他个柳暗花明,他不用找什么一世姻缘了,直接下辈子再接再厉比较现实!
然而,仿佛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就在他又饿又累,七荤八素地向前行尸走肉般移动时,一片雪白的芦花展现在了他的前方!即便在这如雪的白茫中,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可他还是能分辨出芦花深处,有一座秀气的小木桥,而木桥的尽处,正是一间小而精致的木屋!木屋的四周载满了四时花木,此时纷纷吐露着芬芳……
“芦花……桥畔,落英小筑……”呆呆地睁大眼睛,萧净水的疲惫一扫而空,欢快地高叫了一声,他不知哪里找来的力气,发足飞奔,直闯幽静的小屋——
“佳人~~~我来了~~~~~~~”
“……土匪吗?”揉着被吵得发痛的额头,乔雨脸色臭臭地由软榻上支起修长曼妙的身子,披散在侧的青丝因而泛起一阵涟漪,衬得无瑕的肌肤白瓷般光滑。细长妩媚的丹凤眼眯起了危险的讯号,咬牙切齿地瞪向被擂得犹如雷动,险些就要阵亡的木门,他不耐烦地低咒了一声,起身懒洋洋地拉开了大门!不爽归不爽……他还真有点好奇,附近依旧存在不怕死敢来惹他早起的笨蛋吗?他记得刚来的时候,已经给周围的男女老少上过一堂血泪课了啊?
磨着贝齿扯开大门,就在乔雨的咒骂还含在唇间时,一声爽朗的高呼就率先充斥了他昏沉的大脑,接着,他措手不及的被门外的不明物体抱在了怀里……
“哇!没错没错!黑发黑眸的佳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谁来告诉他,现在挂在自己肩上荡来荡去的这种动物,真的是人类吗?为什么说的语言他有听没有懂……
青筋暴起地按捺了一下,乔雨念在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份上,挤出一丝冷笑,垂眸望着勾着自己的脖子,拼命眨着大眼睛,可爱却也很可恨的少年,耐住性子凉凉地问道:“这位公子……黎明来访,不知有何要事?”最好是天塌地崩的惊人消息,不然的话……他一定会掐死这个平白无故扰了自己好梦的罪魁祸首!
“啊~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个啊~~我呢~就是你这辈子注定的伴侣~~我现在是来找你过日子,好了却尘缘的啦~~!有没有很感动啊!”邀功请赏地揽着乔雨的腰,萧净水似乎已经把自己升格到了后者夫婿的位置,直接跳过拜堂成亲的步骤,凑上薄唇就想偷来一口香!
理所当然的,被恼羞成怒的乔雨踹到了门外——
“不必了!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低级的骚扰借口了!趁我还不想杀人,给我滚——”砰地一声扣上木门,不理会门外继而阵天的敲打,乔雨径自走回了床边,揽着被子躺下,继续补眠……什么嘛,大早晨的遇见疯子,真是晦气!
“开门啦!佳人~~我知道你是在害羞啦~~~不过没关系啊~~反正你我是老天注定要在一起的,早晚要亲热亲热,何必那么矜持呢!呵呵~~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了,怕啥?”丝毫不知道自己在挑战乔雨的耐性极限,萧净水还不知死活的在门外扳着手指高声数道:“那~我都计划好了!现在我终于找到你了~接下来,你这个木屋太小了,我们就去刚刚路过的那个镇子上建三间瓦房,买一头牛,二十只鸡,两头骡子,三亩地……然后我耕你织,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你说好不好啊~~~”
“……”抓过被子盖住脑袋,乔雨眼不见心为静的开始背起三字经——
“对了!还有还有~~~你是不是喜欢花花草草什么的啊!我们干脆在屋前屋后载几株梨树、桃树、枣树什么的,如此一来,你有花看,我有果吃,两全其美!不错吧?”
“……”咬紧牙关,乔雨不断地在被子里告诫自己,上天有好生之德……
“啊!最重要的是~~~我们要生个三男两女才好!这样一来,就有人放羊喂鸡……”
“喂你个大头鬼!你和羊生孩子去吧——”忍无可忍地冲到门口,一把拉开门,乔雨稳重尽失地揪起萧净水的衣领,拼命地往死里摇晃:“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老子是男人、男人——谁跟你是命中注定的夫妻!”
“啊?不是吧——”保持着欠扁的微笑听完乔雨的咆哮,萧净水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伸出两只小爪子,摸上对方的胸膛……
“真的好平哦……”苦着可爱的小脸,在乔雨俊颜冲血,扬手揍人前,萧净水主动蹲在地上,抱住脑袋开始烦恼:“怎么办……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老天怎么可以搞错的这么离谱?!竟然要两个男人作伴侣~~啊啊啊啊啊啊啊——”
“谁要和你做伴侣——”鸡同鸭讲,乔雨气得浑身一颤,要不是怕自己倒下后会被脑子不正常的对方来个“生米往熟饭里煮”什么的,他真想直接昏倒了事!
“决定了!”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心情,萧净水自顾自地在角落里思考了一阵,又恢复了自信的笑容,扑上来压在了猝不及防的后者身上,瞪圆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我不会嫌弃你的啦~~~”
“可我嫌弃你——”厌恶地甩开身上的大包袱,乔雨嘴角抽搐地后退半步,却磕在了床边,一个不稳倒了下去!而萧净水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眼尖手快地一个飞扑,乔雨颀长的身子再度沦为了垫背……
慷慨地摇着脑袋,萧净水趁乔雨失神之际,凑上去啄了一口,让后者彻底石化:“没关系啦~~反正要跟你过一辈子,我会尽可能的包容你的!虽然你好像脾气不好,性格很差的样子,嘴巴也很毒……但这些~~我都不会介意啦!我是~因为缘分来千里寻你的啊……我是抱着和你过一生的心来的!不会退缩的!”
“……这位小哥……究竟要怎样你才可以放过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乔雨试着踢打了一番,发现丝毫逼不退身上的八爪鱼,他放弃抵抗了,只想好好的和对方商量商量,劫财劫色都好说,只要不是找上自己,他愿意出钱出力,破财消灾……
“放心啦~~我和你只是一世的姻缘~~~”见乔雨乖乖地不再挣扎,萧净水也老实地爬了起来,顺便拉起还倒在床上发丝零乱的对方,笑逐颜开:“所以啦~~只要我死了,就自然放过你了!”
“除非你死才可以吗?”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喂喂喂!你你你,你不可以谋杀亲夫啊——”
“谁是你老婆!我是男人!!!!!”
“……那~那你不愿意做我老婆的话……我做你老婆也行!反正只要在一起就好嘛……”
“……我杀了你——”
“住手啊啊啊——我们还要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呢~~”
“谁要和你这么个来路不明的疯子纠缠一辈子!!”
“我不是来路不明!我是按照师姐的指示,大老远从茅山来寻你就缘的!”
“你口口声声说和我是天定姻缘,有何凭证?!”
“停手!我当然有凭证啦——”
“哦?”意外地睁大眼睛,乔雨抄桌子的动作凝滞了一下。而萧净水趁此机会掏出了怀里的纸卷:“你自己看!写的清清楚楚啊——芦花桥畔,落英小筑,佳人秀发如云,皓眸如星~~不是你还有谁?!”
“……这是谁写的?”
“我师姐!哼哼~~怕了吧~~”
“……我连你师姐一起杀……”
“哇啊——”
三年之后,落英小筑……
“杭州庆王府闹狐,王爷的三夫人夜夜被狐精所害,形容憔悴,终日胡言乱语。王爷大怒之下,命人以黑狗血抹在门窗之上,并贴符咒驱赶。当夜狐妖前来,见此情况大怒,一时间宅内风云变色,犹如地震一般!”懒洋洋地叙述着,萧净水抱膝缩在椅子里,对乔雨良心发现递过来的茶水迟疑着摇了摇头……
乔雨面色不改地暗暗挑眉——
吸了吸鼻子,萧净水有气无力地继续说道:“好不容易那狐狸闹够了扬长而去,隔晚三夫人房里就传来了淫乱的呻吟声!王爷无法,只得去请和尚道士作法,几场法事下来,非但那妖狐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闹得更无法无天了!恰好,我师父路过杭州,就找上我,叫我一起过去收妖……”
“失败了?”淡淡地询问道,乔雨为自己沏了一杯碧螺春,却端在手里没有就口。
“成功了啦~~”哀怨地白了他一眼,萧净水的身子又缩了缩。
“那你哀怨个什么劲!”懊恼地朝天翻了个白眼,乔雨狠狠地一口喝干本来不知是为谁晒凉的香茶。
“……你知道那个狐狸被抓后,是怎么为他投香窃玉的行为辩解的吗?!”幽幽地凝视着乔雨俊美出尘的容颜,萧净水可怜兮兮地咬住下唇。
“……它说了什么?”不敢兴趣的顺势问了一句,乔雨端起下一杯热茶。
“它说~它是和三夫人有一段未了尘缘,才来就犯的……”
“噗——”闻言,乔雨很不客气的把刚喝到嘴里的茶如数喷了出来……
“不要笑了!我很郁闷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萧净水不满地嘟着嘴,蜷在椅子里碎碎念:“居然和那种色情狐狸用同样的理由,感觉好像和它一样低级……我是很认真的在烦恼呢!哼!还笑……”
“哈哈哈哈哈——”笑得几乎喘不过来,乔雨眯起眸子,温柔一闪即逝,声音依旧嘲弄:“原来如此~~你也知道你纠缠我的借口有多么白烂了啊!真是报应……活该你和那色狐同流合污……”
“才不是呢!我是真心真意的!才不像它拿缘分当借口——”
“好吧好吧……看在你是专程跑来给我‘吃’的份上,就不把你和它归为一类了。”也许,某人笨得连狐狸都不如呢……
“……乔雨……”
“怎么?”心虚地别开视线,后者装模作样的端起杯子。
“杯子里已经没水了啦,别装酷了……”
“……”
“说起来,你刚刚是有关心我的对不对?!”
“……路边捡来只狗,养了三年也会有感情的。”
“……”
“怎么哑巴了?”
“不是啦,我是突然发觉,三年了,你的个性还是那么的差……”
“不爽的话没人逼你,你大可一走了之。”
“不要!我是和你注定今生相倚的!我才不离开你呢!”
“……”懒得与较劲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萧净水争论,乔雨无可奈何的放下杯子,走到窗边吹熄蜡烛,让暗下来的屋子隐没两人投射在纸窗上的身影。而早就习惯了该发生什么的萧净水也乖乖地结束了今晚的见闻汇报,蹑手蹑脚的凑到了床边……
“唉……”
“乔雨?好端端你叹什么气?反正你这辈子是要和我一起的啦!叹气也晚了!”
“是是……我早就觉悟了。”只不过……抬手抚摸着前者蓬松的黑发,借着朦胧的月色凝视着眼前已经长大了不少的男孩,乔雨突然想问他……
真的……只纠缠这一辈子而已吗?
完
第二话《美人冢》
“乔雨~~你在吧?”欢快地高叫着,萧净水步履轻快地闯进落英小筑,连说“不在”的机会都不给对方。认命的垮下窄肩,屋内的俊美男子大叹了一声,挑高两道远山眉,不愠不火地解嘲道:“行了行了,我投降了,您萧大师又解决了什么棘手的问题了吧?尽管来炫耀吧。”聪明的选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乔雨翘起二郎腿,按着太阳穴摆出个聆听的姿势。
“乔雨乔雨~~我告诉你~~~刚刚我随着村长他们去探过那个闹鬼的岔路口了!就是前几天,村长家设宴,几个乡绅醉酒后把臂走夜路回家,结果在路边看到了有一抹绿光。因为都是男人,又喝了几口酒,他们便仗着酒胆,凑过去偷看……”兴奋地勾住乔雨的颈子,萧净水忘乎所以地凑上去啄了一啄对方的发旋,见后者没有抵抗,便放肆的抱了个满怀:“你猜他们看见了什么?”
“我不感兴趣……”懒洋洋地移目扫视着窗外半落的斜阳,乔雨小声回答道,但呢喃的声音自然盖不住萧净水爽朗的话音:“他们看到了一个女鬼!那女鬼有一头好长好长的头发哦,她就坐在路边,拿一把断了齿的香木梳不停的梳啊梳啊……边梳还边念着周围住户的名字,念到谁的名字的时候,头发梳掉了一根,那个被念的人隔天就死了啊!可怕吧?!”
“……对我来说,你这种厚脸皮的家伙比较可怕……”
“还有还有~~那个女鬼的眼睛闪着绿光呢~~~惨绿惨绿的,默默坐在路边,就是梳啊梳啊……把那几个乡绅吓坏了,连忙趁着酒醒跑路了!结果第二天他们就发现昨天被念名字掉发的人死了,一时间,风风雨雨的,全镇都传开了!村长急得没办法,所以就来求我这个半仙出马了!嘿嘿~”骄傲地眨眨眼,萧净水搂着不挣扎的乔雨,想要一两句表扬,可对方憋了半晌,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干嘛非拉你这个半吊子的江湖骗子去送死?以后换条路走不就行了吗?”
“……”呆了片刻,不满地撇撇嘴,萧净水垂下了脑袋:“夸我一句又不会掉你一块肉……小气鬼!哼~~反正村长怎么想的我不管,既然人家找我帮忙,我一定会圆满完成的!你就等着瞧吧!凭我的本事,升仙还差些,除妖绝对没问题!”
“站住,你打算怎么办?!”见状,乔雨突然伸手,一把拉住要夺路而出的萧净水,深隧的目光闪烁不定。茫然地与他对望着,不知为什么,后者的心头猛地一紧,乱了节拍:“我……我就上来三张吕纯阳的收魂符,再泼一道符水,最后拿桃木剑一戳……”
“那么她就魂飞魄散了,不是吗?”冷冷地分析着,乔雨的眸子有些冷,那不是平时的淡漠,而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无情,萧净水察觉到了,所以他颤抖了一下,没敢点头。
“……姓萧的,你真的觉得自己有资格去除掉那个女鬼吗?”
“可是……村长他们拜托我了啊……”
“是人们误入了她的领地才对吧,没理由反而赶走真正的主人。”
“但是,她梳头人就会死啊,大家都很害怕……”
“她不梳头人迟早也是会死的。生死由阎王掌管,她不过是泄露了一些天机,你就要她永世不得超生吗?!”
“可是她的存在让人们很害怕啊!只要她存在一天,大家就一天不能安心……”
“就因为这样吗?这就是你的理由吗?!你有问过人类的出现给她带来的困扰吗?”
“她是鬼啊!阴有阴途,阳有阳路,她不可以——”
“不要说了!”略显粗鲁的打断萧净水紧张的辩驳,乔雨突然疲惫地坐回椅中,挥手示意整装待发的萧净水离开:“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乔雨……”悲鸣了一声,萧净水连忙摇头,可乔雨却冷下了俊颜,见对方不动,索性自己起身揪着后者丢出了大门:“你走吧!好好收你的妖,作你的天师半仙!只是,别再回来见我。”
“乔雨……你究竟在生什么气啊……”小心翼翼地挠着木门,萧净水讨好的还想说两句,但遥遥的他却看见了村长等人来唤他的队伍,左右权衡了片刻,他还是抄起了桃木剑,回眸深深望了落英小筑紧扣的门扉一眼,转身离开……
月兔东升,桂树飘香……
“……”穿戴整齐的端坐在桌边,乔雨不知是第几次抬首望月了,只是,清冷的夜,还没有等到那归来的熟悉敲门声。百无聊赖的沉思默想着,谁知心静之下,涌上的全是那个人夸张的喜怒哀乐。一点点,一滴滴,填满了心海……
“可恶!”重重地一拳捶在桌子上,乔雨起身,披衣提灯,向外冲去……
“那个臭小子,平时赶都赶不走,这回干嘛走的那么痛快……”
然而,他的脚步刚刚踏上芦花桥,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凄凉的低呼,在寂静的夜色环绕下,犹如凉风袭来,令人胆寒心冷……
“乔~~雨……”
闻声回头,看到的就是缩在自己小筑的门口,一脸可怜样的少年。
露水打湿了衣衫,泪水则打湿了冠玉般的面颊……
“……回来了干嘛不进屋,蹲在门口吓人啊!”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乔雨快步走回来,漠然站在了后者身前,冷冷质问,却流露出一抹安心。
“是你说……不让我回来的……”
“……你又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
“……乔雨……”出人意料的,这一次,萧净水只是不满地咬了咬下唇,就什么都不反驳了。反而是乔雨,在说完之后,深深的后悔起来……
“好了好了,回来就回来吧,进屋再说……”
“乔雨……”
“起来啦!地上不够凉吗?还是你比较喜欢睡外面。”
“乔雨……”
“……别叫了,叫魂似的。”
“乔雨……乔雨……乔雨乔雨乔雨乔雨——”
“……你和我有仇啊……”
没有再说话,萧净水突然扑进了乔雨的怀里,紧紧纂住对方的衣襟,睁大眼睛,却没有再流泪,只是叙述的声音变得沙哑:“乔雨……那个女鬼,被我收服了。”
“……”
“一见面她就攻击我,我很害怕,所以顺手就使了师父给的三昧真火符……”
“……”
“她烧得好痛苦……好痛苦……原来死去的人也会疼啊……”
“……”
“后来她浑身是火的扑过来,却是去掐村长的脖子……村长吓得什么都说了!原来,那个女人是很多年前,村长看上的一个寡妇,因为她抵死不从,还要叫人,村长为了怕坏事败露后身败名裂,竟然扯起她的长发在她的脖子上绕了一圈,活活把她勒死了!”
“……”乔雨紧了紧手臂,回抱住萧净水,因为对方抖得太厉害了,抖得他心上的冰也层层剥落了。仰天无声的长叹着,助纣为虐的萧净水不应该被原谅,可他也没有被怨恨的理由……也许,无知的人,才是最最可怕……
“她死后,村长草草将她葬在了小路旁,谁知那一夜恰是她死后满七年的日子,又有人经过了那里……她死的冤枉,本就不能超生,我却还、我却还……”终于忍耐不住了,萧净水失声痛哭:“我竟然还帮助坏人害她……她好可怜!好可怜!她说她本来就认了,不想报复,只是没想到连死后村长还不肯放过她——为什么!为什么鬼也有可怜的呢!为什么不管它们可怜不可怜,人都会因为害怕而非要除去它们呢——”
“……等等。”突然想起了什么,乔雨的手臂猛地一僵,接着迅速扳开萧净水的肩膀,直视着那双慌乱却隐含镇定和决绝的眸子:“你先告诉我,那个女鬼掐住村长的脖子后呢?!”
“就掐着呗……”
“你没叫她松手?!”
“我没有啊,她自己松了……”
“她为什么自己松了手?难道是她原谅……”
“因为村长已经被掐死了,再掐下去也没意义了嘛……”
“……你从头到尾就那么看着?”
“你是说……我应该帮她掐吗?”
“——你为什么让她把人杀了!”
“因为村长该死不是吗?!”
“你——”
“乔雨……难道我又错了?”
“……”无力的跌坐回椅中,乔雨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的盯着萧净水无辜的俊颜,许久,长长一叹,举起桌上的杯子,将茶水如烈酒般一饮而尽,只是在落杯之时,淡淡地呢喃道:“也罢……就当我没有听到吧……”顿了顿,他发现自己又忽略了一个关键:“掐死那个村长后,女鬼呢?”
“因为我烧的三昧真火怎么也扑不灭,她和村长同归于尽了……”
“……好、很好、非常好……”讽刺地笑了笑,乔雨掐灭了灯火,合衣躺在了塌上,对还不知所措倚在窗边的萧净水勾了勾手指:“过来,我今天很生气,你最好让我忘了发生的一切……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会怎么样?”眼睛一亮,仿佛又找回了生机,萧净水蹦蹦跳跳地蹿了上来,窝进了前者的肘窝里,猫一般地蹭着。而他要来的答案,则是乔雨自己也不懂的一声叹息……
“不然的话……对你……我又应该怎么办呢……”
完
《临窗夜语》系列之第三话《知音》
夜色正浓,月凉如水……
一曲清音袅袅飘转,一双素手悠然地撩拨着五弦音律,弹奏着一支又一支没人听过的陌生曲调,却又让闻者感到油然的亲切。
双手托腮,萧净水乖乖地坐在床畔,静静凝视着专注于琴声的乔雨。
黑发垂肩,皓眸轻眯,果然人漂亮就是不一样,干什么都入诗入画,让人心辕意马。
仿佛是觉察到了身边的人在动邪念,琴声嘎然而止,乔雨怒然回身:“你在流什么口水!”
“啊?不好意思……”尴尬地陪笑了一下,萧净水傻傻地抬手抹嘴,哪里有什么口水?
“你冤枉我……”委屈的叫唤。
“你打搅我弹琴。”理直气壮的反驳。
“……算我心里有鬼吧!那那~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你继续弹好不好?” 萧净水的气势弱了下来,凑过去捧起一缕乔雨的青丝,虔诚的吻入唇间。
“罢了,琴声有灵气,一旦破坏便弹不好了,不弹也罢。”袖手而立,推开赖在身上的萧净水,乔雨兴趣缺缺地倚在了美人榻上,轻阖双眸。见状,后者也不坚持,只是迅速搬了个小凳子挤到了旁边坐好,兴致勃勃的搭话:“那~要不然~~我给你讲一个我的经历吧,和琴有关的!很奇妙呢!”
“……”微微挑眉,乔雨没有表示赞成,但也没有反对。所以萧净水便自动接了下去:“是这样的啦,大概是三年前吧,那时候我师姐还在,有一天,我和她乘船顺流而下……突然听到了岸上有操琴之音,是从来没有听过的曲调,但是好好听啊,仿佛把人的心也勾进去了似的,于是,我就站在船头凝视聆听。”
“……然后你就一时失足掉进水里了?”凉凉地讽刺着,乔雨冷冷一笑。
“对啊……啊?!你怎么知道的?!”瞪圆眼睛,萧净水不敢置信的翻身而起, 惊讶地用手指向不为所动的对方。见后者但笑不语,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他自讨没趣的撇了撇嘴角,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反正我就是听入迷了,掉进水里了嘛~后来师姐把我救起来,说我是被琴魔迷了心智。”
“琴魔?”
“嗯……据说那个琴音已经有五百年的历史了,行船的梢公都知道。每逢清明将至,那座山峰深处都会传来如此的一曲琴声,绕梁三日,才渐渐消散。……相传,五百年前,有位隐者避世于此山中,每每兴致来时,操琴自乐。某日,一个兵士不堪军营之苦,逃入了此山之中,恰好与隐者相遇。兵士害怕自己逃营的秘密败露,招来杀身之祸,就要杀隐者灭口。而隐者见其操刀,丝毫也不惊慌,只是云淡风清的要求,在临死之前欲弹完一曲了却心愿。兵士犹豫了一下,点了头。于是,隐者便操琴调音……
起初是靡靡之音,再来是高山流水,一时间深闺幽怨,铁马冰河,万般景致被描绘而出,听得兵士如痴如醉。等到一曲终了的时候……”顿了顿,仿佛是被自己的故事所吸引,萧净水抓了抓乔雨的手。而后者顺势回答:“一曲终了的时候,兵士突然放下刀,长叹一声,转身离去对不对?”
“是啊……啊?!你怎么又知道了?!是不是有人给你讲过这个故事了?!”
“……你继续说,看看我们听到的是不是相似。”
“哦,好。”呆呆地被牵着鼻子走,萧净水换了个姿势,半靠在乔雨的胸膛:“那个兵士仰天长叹,说是男子汉当以江山赋碑铭,岂可贪生怕死,眼见家国流离,避入山林。自己身为战士,却临阵脱逃,实在有愧于心,无颜立于天地。听了隐者的琴音,他大澈大悟了。闻言,隐者纵声大笑,前嫌尽弃,夸赞兵士乃是懂音之人,不负他弹奏的苦心!二人至此握手言和,结为知己。后来,那个兵士又回到营中,奋勇当先,战功赫赫。但只要他有机会,就会支身回到那片山林中,而不知为什么,只要他走进林子,就能听到隐者的琴声适时响起……就这样,两人相交了二十余年,有一次,已经是将军的兵士要离开,隐者破例拦住了他……说是推算出皇帝要攻打西番,而兵士此去有血光之灾,劝他不要前行。谁知,此次却是兵士仰声大笑,言及男子汉马革裹尸,死得其所,何必作小儿女情长!隐者顿悟,抚额朗笑,当即操琴一曲陪罪,琴声一路豪迈,送兵士出山……而我那天所听到的琴声,就是隐者那日所奏的。因为……那一去,兵士果然再也没有回来……为了慰他在天之灵,隐者每到清明,都会重奏那失传的古曲,这份情谊,到死都没有忘记,传说每年的琴声,就是他的魂魄在为知音而奏……”
“若是两人都死了,地下有相见,他又何必每年去那里独奏呢?”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乔雨轻轻推开萧净水,起身再度坐在琴前,风清云淡的笑了笑,信手压弦,曲声再起……
“好好听……”倾耳沉醉的听着,猛地,萧净水睁大眼睛:“啊?!是那首曲子!你怎么会弹?!不是说那首古曲早就失传了吗——”
“……但知音尚在,又何必过问太多呢?”浅浅一笑,乔雨深深地看了一眼萧净水,别开了视线,手指撩拨,琴音袅然……绕梁不去……
完
第四话《西陵虎》
“还差十步……”夜色笼罩着大地,覆盖了一切,也掩埋了少年脚下拖出的满路血迹。挣扎着昂起头,脸色惨白的他依旧不服输地瞪视着前方小筑的温馨烛火,仿佛是在窗影上勾勒出某个人的轮廓,再一次的,他鼓起仅有的力气,向前走去:“九步……八步……”
“……三步……”颤微微地呛出一声闷咳,少年似乎在离门两步之遥的地方用尽了所有了精力,无奈又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窗前那个人的剪影,淡淡一笑,少年闭上双眼,向地面倒去——
“对不起……乔雨……我和你……大概只能走到这里了……”
再次睁开眼睛,入目的并非牛头马面,而是比其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乔雨!
脸色铁青的坐在床畔,见萧净水恢复意识,前者难以掩饰地安心一叹,继而想起了什么,再度扳起面孔,将手里拧到一半的湿帕子砸在了对方的脸上!
“你既然已经被老虎切好块了,干嘛不等它吃完后再回来?!”看看那身体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哪一条不是毙命的?!要不是遇到自己,这个麻烦以后就不存在了!
“你……为什么救我呢?”茫然地凝视着怒火中烧的乔雨,萧净水想要爬起身,但苦于没有力气,只好伸出手扯紧对方的袖摆:“我若是死了,你不就自由了吗?”反正他们只有这一世的姻缘,不是吗……
“如果不指望我救你的话,就请你随便捡个荒郊野外,想死哪死哪,就是别往我门口的必经之路上倒!哼!”辛苦了三天三夜,救回来的人却质问你为什么不放任他去死,乔雨就是再好脾气的人也会发飙,况且……他的脾气本来又不好……
“痛痛痛——我是病人吔——”哀号着捂住被持续攻击的脑袋,萧净水战战兢兢地偷眼望着气得俊颜一阵青白的乔雨,本来还想知道对方是用什么灵丹妙药把自己从阎王哪里挖回来的,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抱歉,我被老虎抓的浑身是血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是要再见你一面,不知不觉的,就走回来了……”
“……你是怎么惹上老虎的?”嘴上不说,心里却为对方的话稍稍动摇。乔雨扳着脸,但眉宇间已经写入了温情脉脉。缓缓地拾回帕子,悉心地用湿布擦拭着萧净水满背的伤口,乔雨轻声询问着,分散后者对痛的注意……
“啊!是这样的啦……我这次回来的路上,经过了西陵镇……西陵镇上有个姓金的猎户,虽然他早就洗手不干了,却因当年猎虎的本领而依旧被人们津津乐道。只是后来,他家里生了五个儿子,全都在不满周岁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家里,身上还残留有类似虎噬的痕迹。有人说,是他杀了太多的老虎,造了虐,所以老虎要他断子绝孙。那金猎户正好有个小儿子出世,生怕再葬送掉,于是他们全家到山上焚香祷告,把这小儿子送给老虎,求老虎不要再伤害他了。结果~金猎户的小儿子居然真的平安无事的长到了十六岁,风度翩翩,知书达理,真乃一浊世佳公子。而金家也早就忘了当年的誓言……
可就在几个月前,一个大风夜里,突然金家的大门被吹开,门外站着一只吊睛白额大虎,照准金家的小公子就扑了过去!家人吓坏了,可那老虎并没有伤害小公子,而是将吓昏的他负在背上扬长而去……大家都说,这是老虎来讨债了……
可金家上下却不甘心,明明当初说的好,可养了十六年的儿子如何舍得失去?所以金家就召集了附近的猎户,要上山去杀虎救子。因为有人怕那老虎成了精怪,便邀请我一同前去了。我们在山里迷了路,幸好我的司南帮忙才绕了出来……结果进到老虎的洞里一看……”话到嘴边突然咽了下去,乔雨疑惑地望着红了脸的萧净水,不解地拍了拍他身上唯一完好的地方:“进去之后看到了什么?”
“看到……看到……那金家小公子正一脸欢愉的在一个精壮男子身下呻吟浪叫。”
“……”
“我们都傻了,最后还是金猎户率先反应过来,抄起箭宝刀不老的射向了男子!就在大家以为他一怒杀人要背官司的时候,那受伤的男子怒吼一声,扑倒在地变成了老虎!这时金猎户已杀红了眼,数箭连孥就要射杀此虎,却见金小公子扑了过来,挡在了老虎前面,指责他爹答应的事就应该兑现,就算是老虎也不应欺瞒!还口口声声宣称自己已经是老虎的人了,要他爹往开一面……”
“他爹不答应?”
“嗯……他爹假作悔改,却在老虎松懈之时射出冷箭,而金小公子竟然扑上前去,以自己的胸膛替老虎挡去此劫!金家小公子死在了老虎身边,死时双臂还依恋的环着老虎的脖子,而老虎见血后眼都红了,不顾一切的咬上来,见人就杀!”
“……”沉默着,乔雨没有打断萧净水惊心动魄的描述,只是搂住对方的肩膀,更加用力的。
“我看这样不行,就想制服它,但那老虎什么都不怕了,刀子往身上砍,它照样往前来凑。十几个猎户跑的跑伤的伤死的死……我本来想去救出金猎户的,可是老虎却将他扑下悬崖,与其同归于尽了!再之后……我大概是因为伤重昏迷了一会儿,意识清醒时,已凭借本能爬到了落英小筑这里来了……”轻轻地抿了抿唇,萧净水停止叙述,抬眼求助的望着将头靠在自己颈边不声不响的乔雨:“你说……人和禽兽在一起是不对的不是吗?可为什么金家的公子与老虎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呢?若人和禽兽是可以在一起的,金猎户又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们呢?你说……乔雨,你说……”
“你要我说什么呢……”苦涩地笑了笑,乔雨眸中的无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紧紧地锁住怀里的人,喃喃的自问,不知还要说与谁听……
“你要我说什么呢……又有谁能把一个情字说的清楚……”
完
第五话《金尾狐》
“求求你了~~帮帮忙吧~~~~乔雨~~~~”
“免谈!”
“我们是一世的夫妻,我的事不就是你的事吗?分什么彼此~~~”
“免、谈!我可不想卷进你的麻烦里去!”
“555~~不要那么无情嘛~~~我都这么有诚意的拜托你了……”
“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要装女人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我这么帅气,装也装不像啦~~”
“那我更不像——”
“谁说的~~黑发如云,皓眸如星~~~标准的佳人啊~~除了身高……哎!你干嘛打我!”
“放开你的手,别拉我衣服!我说什么也不可能答应你!”
“你不答应我就不放手~~~~”
“你——”
“拜托,就当积阴德嘛~~那死金尾狐狸精害了多少良家妇女了,你忍心看姑娘们被它继续糟蹋?!拜托~~我求你了啦~~~~不然的话……师父一定会叫我自己扮女人,等那狐狸作到一半时再出手的……那样的话,肯定一身狐骚,恶心死的!若是你帮忙,我就可以在暗地里埋伏,等他一挨上你就动手,那样……”
“你说什么?!”拉扯的动作突然停止,乔雨冷冷地瞪过来,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啊啊啊啊!我、我、当我没说吧……”经常见他发火,但从来没有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纵使有不畏死的勇气,萧净水也不想有被凌迟死的觉悟:“算了,反正就是让它占点便宜,都是男人,我也无所谓啦……”怯生生的抬步,某人准备远离寒源。
“给我站住!”凉凉的从牙缝里挤出回答,乔雨皮笑肉不笑的揪住了想要落跑的萧净水:“回来……我帮你这忙……”
几日后的夜里,落英小筑……
萧净水抱膝蹲在椅子里,抬起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窗外的月亮,满面迷惑……
“想不透啊想不透啊……为什么呢?怎么会呢……”
“你在烦恼什么!哼!”不悦地由内室走出来,乔雨刚刚洗过澡,满身的水气,蒸腾的人皮肤粉嫩,吹水欲弹。见状,萧净水很没底气的咽了口口水,其实,他也可以理解那只金尾狐发现乔雨是男人后还继续上下齐爪的心情了啦……
美人如玉,谁不爱……
只不过……
“乔雨……我还是想不明白啊~明明我还没有来得及出手,怎么那金尾狐就突然被天雷劈成了焦毛狐狸了呢……”太巧了吧?正好是那金尾狐的爪子伸进乔雨腰下的关键时刻。
“你管那么多呢!”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乔雨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瞥向尚不知危险将至的萧净水:“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帮我把那死狐狸的味道消除干净!!!”
“啊?哦……”乖乖的点了点头,萧净水起身就往后走。
“你要去哪里?!”耐着性子,纂紧拳头,想到接下来的活动,乔雨说服自己不要冲动。凡事,君子动口不动手……虽然他已经很想咬人了……
“去烧水啊!你不是还要洗吗?”
“你想我洗掉一层皮啊!还洗——”
“那你要怎么消除它的味道?”
“……这三年你跟我是混假的吧?过来……”
“……”缩。
“过来啊!你躲什么——”
“……”再缩。
“我要生气了!”
“……不要过去。”继续缩。
“为什么?”咬牙切齿的笑。
“因为……你的表情好像是要咬人……跟那只狐狸似的……”
“姓萧的!你拿我和那畜生相提并论?!你今晚死定了!”
“啊啊啊啊!!!冷静、乔雨你冷静一下,我明天还得去镇上解释那烧焦狐……呜……”
“明天?可以啊,你能下床的话,就尽管去吧……哼哼……”
完
第六话 《观音土》
河南蝗灾,饿殍满地,百姓无以裹腹,啃光了树皮,挖尽了野草,最后不得已抓起地上的白土添补饥肠。此土俗称观音土,却并没有大慈大悲的能力,凡是吃多了观音土的人,纷纷小腹凸起,不多久也相继死去……
可偏有那米商富户,囤积居奇,家里藏有粮食,却不肯赊卖与贫苦人家,眼睁睁看着一批人死去又一批人倒下,毫无怜悯之心。
“好饿啊~~~好饿好饿好饿啊~~~~”郁闷地蹲在原地,萧净水赖在地上,两眼发花的凝视着依旧风姿优美的乔雨,哀怨的反问:“我说~乔雨……四天半没吃东西,你都不会饿的吗?”为什么他这个在三天前吃进两人最后干粮的人反而快挂了?不公平啊……
“谁叫你不听我的劝,非要来河南放粮,结果粮食放完了也不知道给自己留一点回程路上吃,活该现在饿肚子!哼……”不以为然地训斥道,乔雨挑了挑眉,不着痕迹的撑住萧净水压到自己肩上的重量。就在他凝视着对方苍白的俊颜,失去光泽的乌发,开始有点心软的时候,突然,不知是不是饿过了头,萧净水两只无神的大眼猛地射出异样的光芒!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决定了啊啊啊啊啊啊——”
“你决定什么?”心里本能的升起不好的预感,乔雨谨慎地退后了半步,果然,下一秒某人就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朝着最近的一幢富户闯了过去:“反正他们有那么多的米,我偷几斤来吃吃也无所谓吧——与其留着喂他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米被我吃掉还比较有意义一些!哼——”
“你——”没想到他真的饿红了眼,乔雨张大嘴,半晌没找出话来,还好两只手已经紧紧地扣住萧净水的双臂,不让他去丢人现眼!开玩笑……要是被对方铤而走险之后才发现自己还私藏有不少干粮,只是要他长教训才一直没拿出来的话……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不防不行……
好不容易拖着抵死不从的乔雨走到了张大户的朱门外,萧净水刚想气势汹汹的翻墙而入,却见大门突然打开,几个壮仆从门内丢出了四五个被打的浑身是伤的穷苦人。其中一名壮仆还在高声啐骂:“哼!不长眼的东西,敢来偷我们张员外的米,活该打断你们的腿!”
“求求你——”顾不上全身被打得七零八落,扑跌在地的面黄肌瘦的男子眼见大门要关闭,连忙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死死抱住壮仆的腿哀求:“求求你行行好吧……我的老母和怀孕的娘子都快要饿死了……我爹他已经吃观音土活活撑死了,我娘她为了省粮食给孕妇,也偷偷去吃观音土,现在只剩一口气了……求求你发发慈悲,我不想偷啊,就当是借的也好,来年我一定双倍奉还,求求你……这点米是我要拿去救命的啊……”
“去你的!没钱?没钱就别来!滚!饿的人多了,发慈悲?发慈悲的话要大爷我去喝西北风吗?!快走快走!再看见你们偷米,就剁了你们的手脚!”铁石心肠的踹开乞求不已的男子,壮仆头也不回的关门而去!刹时空荡下来的门外,只剩下男人断断续续的哭声……
绝望的哭声……
“……我看不下去了!可恶!”饥饿的滋味被怒火燃烧殆尽了,萧净水昂起头,愤怒地瞪视着高墙朱户,仿佛是在心里下了个很艰难的决定,他先双手合什默默地告罪了一番:“师父~您老人家息怒哦!徒弟这次真的不是有心要违背您的命令私用法术的……我根本是故意要这么做的!”言罢,他四周环视了一下,发现一个空米缸后眼睛一亮,连忙赶过去将其抱了过来,并丢了三道符纸下去,比划了起来。
冷冷地注视着他的举动,乔雨并不是第一次目睹萧净水作法,但这却是他第一次没有对这件事流露不悦的神色。覆手而立,淡看结束了法术之后,兴冲冲捧着米缸跑过来的对方,不知为什么,乔雨突然觉得自己很骄傲,为那个向自己跑过来的人而骄傲。所以他笑了,浅浅地牵动嘴角,犹如云开……
只可惜,萧净水的全部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
激动地奔到刚刚乞讨的男子身边,萧净水兴奋地放下米缸,嘱咐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后者伸手向里掏去:“快!拿着这个回去,和吃不上的人分了……”
“啊?”傻傻地照着萧净水的示意把手塞进米缸一抓,伸出来时却已抓满了一手的白米,男子又惊又喜的瞠目结舌,半晌,才醒悟过来,跪倒在地向躲避不及的萧净水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神仙啊!你是神仙啊!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好了好了~我现在还不是呢~~你快走吧!”摆了摆手,萧净水了却了心里的一桩恨事,轻松地舒展开紧皱的眉头,炫耀似地向背后沉默不语的乔雨凑了过去:“怎么样!我厉害吧!嘿嘿……”
“不过是五鬼搬运大法,别忘了,这种法术要有借有还的。”淡淡地训斥道,乔雨说归说,但瞥向张大户家的目光里丝毫没有愧疚之意。闻言,萧净水摸了摸鼻子,有点小烦恼状:“唉唉~~也对啊……我哪有那么多米还给那个黑心米商啊……”
“……”沉吟了一下,乔雨轻轻一叹,抬手敲了敲后者的头:“别想了,自然会有办法的。只不过,你现在最需要反省的不是这个问题……”
“那还有什么问题?”迷惑不解地抬起头。
“……你把五鬼搬运大法弄来的米都给了人家,那你的五脏庙怎么办呢?”哭笑不得的耸耸肩。
“啊啊啊!!!对了!我也还饿着肚子呢!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抓一把也好啊——唉唉唉唉唉唉————”抱头痛呼,后悔莫及……
半个月后,落英小筑……
啃着久违了的白面馒头,萧净水不吝的露出幸福的表情,知足而乐的可爱模样看得乔雨不得不咳嗽三声以掩盖想笑的欲望。不知后者憋的辛苦,萧净水还一脸欢愉地小口啃着馒头,含糊不清的询问:“乔雨~~你有没有听说河南出了件怪事?有个没良心的张姓米商,家里的米一夜之间全不见了……”
“废话,我当然听过,我还亲眼见到行凶过程呢!”白了罪魁祸首一眼,乔雨见怪不怪地喝了口汤,但接下来萧净水百思不得其解的呢喃,却换来了他了然于心的悠然一笑……
“我也知道啊~只是听说……后来那个富商发现了米缸吐米的秘密,但他抢走米缸后,缸子已经空空如也了,一气之下他摔碎了米缸。可谁知……等他回到家里准备吃饭的时候,好好的端上来的大米饭却不见了,碗里满满的都是……”
“嗯?你不是说米饭不见了,怎么还有满满的碗?”
“你听我说啊!怪就怪在这里……等他吃饭的时候却发现,满满的一碗里,盛得却全是……白花花的……观音土……”
完
第七话《薄幸郎》
“世人求结来生缘,侬只求结今生缘。一十二时不相离,郎行郎坐总并肩……”
乖巧地靠坐在落英小筑的窗边,萧净水抱着膝盖,尽可能的把自己蜷起来,垂下眼帘,轻轻地哼唱着。幽怨的歌声,如泣如诉,同样的歌词重复到第十七遍时,旁边被迫听到耳朵长茧的乔雨终于按捺不住了,狠狠地推桌而起,他白了一眼还唱个不休的前者,冷冷地嘲弄:“够了!你想指责我就请直接开口,不要唱这种听得人内伤的歌了好不好?!”搞得自己背后发凉,总觉得做了什么始乱终弃,天打雷劈的事情……
“乔雨……”呆呆地望过来,萧净水停下歌声,茫然地歪头:“我唱我的歌而已,你在心虚个什么啊?”
“你——”气结。
“也对哦~~你一天到晚就喜欢吼我,没事还嘲笑我,上次外面下大雨,我只不过说了句咱们应该轮流在上面做,你就怒气冲冲的把我替到外面淋雨,这种事还有好多好多……如此算来,你对我似乎真的不好吔……”仿佛回忆到了什么,萧净水抬起脑袋,不满地瞪着嘴角抽动的乔雨,一字一顿的抱怨:“乔雨,我现在才发现,你好薄幸哦~”
“不好意思,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不满意的话,拜托你早点发现好不好!”哪有人稀里糊涂的在三年多前冲过来逼着你和他过一辈子,三年后又反过来站定苦主的位置,指责你对他不够好呢?!自己当初没杀掉他已经算是妇人之仁,后患无穷了……
眼见后者冷俊的容颜又沉了几分,萧净水很有经验的选择了转移话题,陪笑了三声后,他略显寂寞,又无比感恩地重新抬起头,目光清澈如水,直直地凝视着脸色不善的对方:“不过……老天注定给我的人是你……真的是我的幸运呢……乔雨……”
“……你才知道啊。”不过遇见你却是我不幸的开端。
“乔雨……有一天你会不会厌倦了我?不要我了呢?”咬了咬下唇,萧净水欲言又止地缩了缩肩膀。见状,乔雨暗叹一声走上前来,单臂勾住他的腰,出手狠狠拧了一把对方的鼻头:“说吧,又发生什么事了?胡思乱想的……”
“……”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但最终,萧净水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打开记忆的匣子:“前段时间……我经过林家集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正在河边捣衣的少妇,凭我的修为,一眼就看出她不是人,而她那时就在唱我刚刚唱的那首歌,但是,她那时的歌声里溢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幸福……”
“然后呢?你就觉得自己比不上她,开始不满?”
“当然不是啦!乔雨就是乔雨,别人再好,我也不要!”斩钉截铁地反驳道,萧净水一把扯住乔雨的云袖,将头窝进对方的颈侧:“……那个少妇见到我也不吃惊,爽快地向我施了个礼,承认她其实是一只狼。只因七年前,她在山中遇到了一位落难的书生,见对方谈吐不俗,容貌清俊,起了相往之心。于是她幻化成一个少女,找到了被山贼囚禁的对方,以获救之后娶自己为妻做条件来帮助他……而那个书生见到一个仙子般的人出现,又扬言可以救自己脱险,便满口答应了。后来狼女略施法术救走了书生,两人来到林家集结为了夫妻,由于那书生不事生产,家事全落在了狼女头上。不过,因为山野之地有很多无主之财,狼女又深知地形,常常能挖到一些财宝,两人也过的殷实……”
“那不是很好吗?”不解地询问道,乔雨想不透萧净水落漠的理由。
“本来是很好的……七年之间,二人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生了一个胖小子,成了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我遇到那狼女的时候,她正眉眼间漾着快乐的,告诉我说,她在山里挖到了一个匣子,估计是山贼草寇所藏,里面满满的都是让人眼花缭乱的金银珠宝……她说,有了这些,她就可以让那书生去捐个贡生,举家过上更美好的日子了。”摇了摇头,萧净水苦涩地笑了笑:“我那时是真心祝福她的……可谁知,等我办完师父的差事再度经过林家集时,却听说……那书生有了大笔钱后,变得目中无人,捐了贡生后认为糟糠之妻来路不明,不配作自己的正室,竟然休了妻子,改娶了当地乡绅的女儿。狼女心里挂念着儿子,又放不下七年来朝朝暮暮的感情,于是徘徊在林家集不舍离开……
偏生就是那么巧,几日之后,那伙埋宝的山贼发现了财物不见,怀疑到一夜暴富的书生身上,决定趁夜来杀人劫财。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书生哪里是强盗的对手,若非狼女及时发现,冲进来拼死相护,他早就葬身在刀下了!既然被狼女所救,书生也没脸将为自己受伤的老妻赶出门,索性就挑了个偏僻的院落供狼女疗伤。
结果,一日夜里,他突然回忆起过往的恩爱,心生悔意,举烛前去狼女所住的院落,却听到屋里有野兽的声音,捅破纸窗一看,屋里哪有什么娇妻美眷,是一批母狼在哀哀鸣叫着舔舐受伤的身体!!那书生这才明白老妻原是异类,心怕对方报复自己另立新欢的行为,心里有鬼的情况下,他居然决定趁狼女受伤行动不便之际,杀之而后快!
据说,当集子里的猎户跟随书生闯入小屋时,那匹母狼根本就没有反抗。她只是从头到尾深深地凝视着书生,猎户们的箭一枚枚射在她身体上,她连动都不动,只是用那双属于野兽,却比人还要多情的眸子,自始至终的凝视着书生,凝视着她的丈夫。最后,母狼倒在床上,发出了一声凄凉的惨号……
而书生年满五岁的儿子在听到嗥声之后,突然翻身变化成一只绿眸的强壮公狼,扑上前一口咬断了父亲的脖子,托着母亲的尸体奔入了夜色之中,消失在山林之内……
至此,每到月圆之夜,山里就会传来一阵凄厉的狼嗥,宛如讽刺一般,刺入闻者的心胸……”
一口气叙述完故事,萧净水与乔雨都沉默了,许久,前者才小心翼翼地凝望着乔雨深隧的黑眸,翘首以待地询问道:“乔雨……为什么狼女长情,人却薄幸呢?你呢?你会不会有朝一日也不要我了……”
“……我记得,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要过你啊!”无奈地叹息着,乔雨若有所思的拍了拍萧净水的头:“是你非要缠住我不放的,我逃也逃不开,甩也甩不掉,只好认了……”
“你认了就不会反悔了吧?”
“……那你会不会突然良心发现的放弃我呢?”
“才不可能!你是我一辈子的伴侣!注定了的,你躲不掉的!”
“既然是一辈子躲不掉了……你又何必多问呢?”
温柔一笑,乔雨关上窗户,将萧净水被夜风浸凉的身子揽进怀里,淡淡地回答道。
二人身后的红烛在夜色中轻柔的跳跃着……
纸窗上,圆月曾见,二人相偎的身影,始终如一……
完
第八话《泥菩萨》
“乔雨~乔雨~~~”欢声唤着,萧净水飞快地奔进落英小筑,兴奋地脸颊飞红,一把扯住乔雨崭新的衣袖,在上面留下了让后者猛翻白眼的五爪黑印:“你听说了没有,苏州出了个活菩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人的生老病死,他掐指一算都能说得八九不离十!而且,若是有求于他,只要诚心够,他都能实现呢!苏州人把他奉若神明,百姓捐钱给他修了座活佛庙,香火不断……”
“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不抱希望地叹了口气,乔雨戒备地接口,却被对方立刻打断:“我们去苏州看看吧——走吧!!立刻——”
“我就知道……”头疼地耸了耸肩,乔雨坐回椅中,单臂托腮,凉凉地挑眉,提醒想得美好的后者,一些关键的问题:“不过,我记得你昨天还在向我哭诉,说是身上所剩的银子全都给了一群逃荒经过的难民,现在是一文不名,只好赖在我这里蹭饭……那么,敢问一句,苏州离这里有十日的路程,你已经掌握餐风饮露的妙法了吗?萧半仙~~”
“……别这么无情嘛~~乔雨~~”闻言,萧净水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咬了咬牙,他硬着头皮顶着乔雨杀人的眼神贴了上来,努力的在对方胸膛蹭来蹭去的讨好:“我们可是一世夫妻啊~~我的就是你的~~~你的银子不就是我的银子吗?”迟疑了一下,见乔雨额头上有青筋暴出来,萧净水聪明的赶快改口:“大不了算我向你借嘛~~~~下次除了妖赚了彩礼,立刻还给你还不行?”
“你就那么想去苏州看什么活菩萨吗?”不置可否地扬了扬远山眉,乔雨没什么好气地反讽道:“与其去了后失望,不如乖乖在远方心存期待比较幸福……”
“不看怎么知道会失望!苏州人把他传得神乎其神,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啦!况且,要是他真的那么厉害,我还想拜托他一件事呢……”狡猾地笑了笑,萧净水趁乔雨松口,连忙奔过去手忙脚乱的收拾行李。他的神秘兮兮倒勾引出了后者的兴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阵,乔雨好奇的询问:“你还有什么愿望,非要靠什么活菩萨才能够达成?”
“不告诉你~~说了就不灵验了~~~~”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萧净水摇了摇头,不肯回答。
二十日之后,落英小筑,月上柳梢,人坐窗前……
“什么嘛……那活菩萨根本就是只普通的山精,你为何不许我当众揭穿它?!”郁闷地趴在桌面上,萧净水抗议地瞪了一眼不为所动的乔雨,赌了十天回程的气,终于在关起门来之后,耐不住爆发了!
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乔雨胸有成竹的笑了笑,淡淡地回答:“那山精是因受了苏州人的恩惠,感念之下,变作和尚来替他们消灾避祸……它虽然不是菩萨,但是用意不坏,你又何必非要破坏百姓的寄托?”
“但是……他们都被骗了啊——活菩萨活菩萨的!哼!那山精施点小法术还可以,若真遇见厉害的妖魔鬼怪,或是天灾人祸,我看啊……它就变成泥菩萨~~自身难保了!哪里还能有求必应!”不悦地嘟着嘴,萧净水似乎更记恨自己远道而来,愿望却无人能实现。
不是不知他抱怨的根源,但乔雨只是移目望窗,凝视着无边的月色,轻轻垂眸,轻描淡写地呷了口茶,缓缓接口:“……活菩萨也好,泥菩萨也罢。只要它是为了救助百姓而来,有一颗菩萨的心肠,不就足够了……”
“……可是~~我的愿望怎么办呢?!”
“说起来,你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啊?非要求菩萨才可以吗?”
“当然了!我的愿望可是‘一辈子你都愿意和我在一起’~~~这种事我自己又不能左右,只好去求菩萨保佑了啊!”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萧净水尴尬地红了红脸庞,把头垂的更低了。
而乔雨则在一呆之后,笑若春风南来……
“……傻瓜~那种事情用不着求菩萨……你和我说……不就是了……”
完
[ Last edited by Judy on 2004-11-19 at 21: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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