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

Judy

“得墨云者得天下”。
当今天下，四国割据，各国君王莫不想独霸天下，于是战乱纷争，于是民不聊生。
此时，在民间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得墨云者得天下。”各国君王争相打听“墨云”究竟是何异宝，缘何“墨云即天下”。
听到这样的传言，我只有苦笑不已。茫茫苍生，悠悠众口，你们对我的好只怕会陷我于万劫不复。
墨云，非异宝，只是我的名而已。
我子小无爹无娘，却有一个疼我入骨的师傅，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何一人深居山中，只知道他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其他的，我不在乎。
在深山生活的十几年中，师傅把他一身精湛的医术尽数传给了我，我把这一身的医书全用在了给小动物疗伤上，于是，山林里的动物全是我的朋友，它们给了我更多的东西，每次我都可以顺利采到师傅踏遍山林也寻不着的奇药珍草，我喜欢看他宠溺地摸着我的头说“青出于蓝胜于蓝”，只是，那样的笑我再也感受不到了，因为——师傅已离我而去，还能记得他最后的笑——“墨云，如果不想人生留有遗憾，就出去闯一闯，凭你的医术足以衣食无忧；如果要幸福，就留在这深林中，人，是最可怕的生物，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人生苦短，我不想留白，于是告别了苍苍绿树，告别了淙淙流水，告别了喜欢蹭着我撒娇的小猴、小鹿，告别了为了保护我可以不顾一切的雄狮猛虎。
下山之后，目之所及，满目创痍。
长年战争的结果，无非是随处见伤残，所以停下脚步一一医治，不为悬壶济世，不求拯救苍生，不图天下太平，亦不敢有所奢望，只是出于一种习惯，看见伤痕就有把它抚平的冲动，从没想过竟因此成了众人眼中唯一的光亮。
如今满耳是“得墨云者得天下”的传言，满眼是各国君王搜罗“异宝墨云”的公告。不想成为众人追逐的焦点，于是启口：“墨云不愿为人争夺。”于是所有人缄默其口，于是君王们至今不知“墨云”究竟为何物，但愿——他们永不知晓，如此，墨云才可享有自由。
师傅说过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我斟酌再三，决定回去属于我的那片天地，待到“墨云”不再受关注再重返尘世。
回去后，我依然能够感受到动物们的热情——它们对我的情也许会永生永世吧！
与人接触久了，多日不闻人声竟觉寂寞。不知是否上天真有所感知，闲逛至山脚下时捡到一个人，我自幼体弱，没什么力气，遂召来西虎把他驼回山顶的小茅屋。
进屋后，才得以仔细观察了此人的模样：如夜般漆黑的发被金色的发带随意束起，黑发中掺杂了几根小虎的毛，煞是有趣，朗朗剑眉竟隐着几分王者风气，挺直的鼻，紧紧抿着的薄唇……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俊朗，我暗暗告诉自己。往下看去，白色锦衣上沾染着触目惊心的血迹，轻轻解开他的衣衫，小心地处理了伤口，暗自祈祷：“请你快快醒来，我真的很想看看你的眼睛究竟会有怎样的风采。”
翌日午后，我靠在房门边背对着床和新生不久的小虎玩耍，忽然听到后面有轻轻呻吟的声音。
回头，正对上深潭般的星眸，恍惚间，有种不知身处何处的幻觉。
“荆衣布衫，不掩国色。”这竟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中沉湎着笑意。
本就不善言辞，惊慌中居然开口就道：“我，我带你去看老虎。”这句话换来了他大大的笑容，也当值得。
“这里是哪里？”
“深山。”听到他的声音，我没来由地紧张。
“我怎么会在这儿？你又是谁？”
“我在山脚下捡到你的，我……我叫墨云。”
“墨云！”他眼中精光乍射，只一瞬间，又笑了起来：“很好听的名字，我叫莫言。”
“莫言。”我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傻傻地重复，这两个字自此烙上心头。
他伤好了以后，却不急着离开，反倒住下陪我甚至和动物们也成了朋友，有他相伴，失去师傅的痛也渐渐消散。
问他为何不离去，他笑着说因为只有这里才有我。
心中很甜，却又故意问：“天下美女何其多？为何单单爱上我这样一个男人？”
他答：“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眼中的坚定让我心安。
我只期望这样的幸福永远不要有尽头。
然，期望终究只是期望。
一日，他抚着我的脸不舍地说道：“我必须要离开了。”
“为什么？”惊讶地抬头，又立即垂下眼，终于厌倦了吗？
“我本不该瞒你。我是东阙国的王，那次带兵出征时遭到埋伏受了伤，幸而得你所救。想要静静陪你一生，却明知不可为，我的国家需要我，我的人民也需要我。”
东阙国的王？心好痛——“得墨云者得天下”，他是因为这句话而留下的吗？那为什么不干脆强取豪夺？这样我至少不用如此心痛。
“原来，这些日子以来，你待我好，只因为我是‘墨云’……”泪水已不争气地滑落脸庞。
莫言凑过来，吻去了我的泪：“我待‘墨云’好，只因为‘墨云’是你。”
我的心猛地一跳，即使明知道是甜言蜜语，仍会心动。
不再犹豫，如果真是骗我，我也甘愿上钩，坚定地开口：“我跟你走！如果你真的想得天下，我助你成就霸业。我从来不是一个心系天下的人，不求你做一个旷古绝今的圣明天子，不过——答应我，今生不负我。”
“当然！负你，是我最不愿见到的事。”
随他出山，也带上了山林中所有的猛兽。
不久后，四国大地上出现了这样一只奇特的大军——没有很多的士兵，华丽的王车上莫言轻搂着我，手搭着我的肩，颤动的热度传入我的体内。王帐后是成群的猛兽。
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我所到之处，民心所向尽归莫言。古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而那些仍想负隅顽抗的也被浩荡的猛兽吓得丢下了武器。
统一似乎来的过于平静，没有战争，没有异议，王帐所至，天下大同。
浩渺大地，惟有东阙。
而莫言——我今生的至爱，即是这片大地的主宰。
我，不愿被封王，亦不想为后，只要静静地守在他身边，看他意气风发，看他睥睨天下足已。
只是，这样的平静也终于被打破，建国一年后，全国上下在为王即将选妃而闹腾不已，至于墨云，你们确定真的曾有过这样一个人吗？过于安定的生活使他们忘了曾经的无助，如今，天下的眼中只有一人，不是墨云，而是莫言。真正为选妃的事伤心的，也仅有一人。
很快，三千粉黛尽数入宫，无不倾国倾城，无不闭月羞花，每个女孩都自信能集君王的三千宠爱于一身。我却知道，当岁月流逝，她们的自信会一一粉碎。
是夜。
月色如霜。
莫言轻轻地搂着我，一手随意地拨弄着我的发：“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选妃入宫？”
“那是你的自由，我无权过问。”
“墨云，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这样才让我更心痛，你可以问我，可以骂我，不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不好？”
抬头，淡笑：“骂你什么？负心吗？你原就没承诺过什么，何来负心之说。”
看着他的脸瞬间变色，似是痛苦着纠葛着：“我说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如今却远不止你一个，你应该恨我才是。选妃入宫是不得已，君王无妃不成体统，可是，爱——今生只给你一人。”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是因为那三千弱水遥不可及，倘若尽在掌握，你又怎甘于任由流逝？”本以为可以不在乎，可话一出口，才知还是心痛。
他恼道：“什么叫遥不可及？即使未能统一，我也还是东阙的王，那有什么得不到的女人？”
撇过头，不愿他看到我眼中噙着的泪水，也不再开口。
沉默后，他掉头离去。
这一次，竟是不欢而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之后连续几天，他都没有来看过我，即使伤心，却也尽量淡然，倒是新入宫的嫔妃们对我大献殷情，我不知道她们为何这么做，如果是要讨好我大没必要——莫言已置我于不闻不问，即使他还爱我如昔，我也绝无可能帮他们说好话。
盛情难却，她们送来的糕点我尽量一一品尝……突然胸口绞痛，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意识全无……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听到熟悉的声音：“朕不管墨云中了什么毒，如果你们不能救他，提头来见！”
这是莫言吗？他是明君，怎会说出“提头来见”这样的话……原来我是中毒了呢！可惜我善医却不懂毒，想自救都不行……
“王！墨云公子好象有意识了！”
“墨云！”莫言急急地冲来，紧紧握住我的手：“你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我不让你死你就绝对死不了！”
笑，其实我能感受到生命的气息已渐渐离我远去：“莫言，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并不爱我。当初的相遇也是你刻意的安排——君王出征哪有不披甲反而着一袭白色锦衣的？君王失踪多日国家哪有不大乱的？你还哪有闲情陪我那么多日……”
其实早已看透，只是因为爱得盲目，不愿道破而已……
“即使明知道你不爱我，我仍不后悔与你相遇，只是，若有来生，不能许你了，这样的痛一世就够了……”
“不是的……不是的……骗你不假……可爱你也是真……”
笑，我要把今生最美的笑留给他，不能陪你一生，让你记住我一生也是好的……很想开口说“莫言，我都很努力地对你笑了，为什么你不能也笑给看看？你是君王，高高在上，眼泪不适合你，为我流泪更是不值……”却已无力，闭眼，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奈何桥
婆婆手捧孟婆汤，说：“孩子，今生苦了你，婆婆给你特许，可以选择不喝，到来世再续前缘。”
站在桥边，默默许下心愿：如果真有来世，我不要再做“墨云”，如果傻一点会更幸福，那请把这样的幸福赐予我……
看着婆婆，我坚定地说：“我要喝！”
伸手接过孟婆汤，一饮而尽。
莫言，不管你是否骗我，是否爱我都已不再重要，对你的爱今生不渝，来世的幸福我要自己去寻……
似乎记得爱过一个人，很爱很爱……他是谁……是谁……算了……都已不再重要……那是前世的事了……

公元2004
我叫陌昀，活泼可爱又健康，就是，就是时不时地会犯点小迷糊，可是我不傻，真的！一点也不傻！而且可能由于我实在是太可爱了吧，凡是认识我的，上至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老师，下至弟弟妹妹小猫小狗都会护着我，所以我平平安安地长到了现在。
今天，我要去市图书馆，陪同人——表哥。
“表哥，我真的认识去图书馆的路，你不要陪我了！”真是的，我都已经十九岁了，为什么每次出门都必须要有人陪？“昨天小杰（我五岁的表弟）一个人去市中心溜达了一圈你们都没要陪他呢！”
表哥看了我一眼，好像我问了什么蠢问题似的：“如果你可以像小杰一样走这么远的路保证不迷路，迷了路知道找警察问路，不认识的大叔搭讪绝对不理，被人调戏了立刻一脚踹过去的话，我的确可以放心你一个人出门。”
“我……”他说的是事实，我无从反驳，却又不甘心：“我没有被人调戏，我是男孩子。而且像小杰那样踹人太粗鲁了，我学不来的。”
表哥停下脚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啧！啧！你看你，长得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现在这个世界不是‘只要是男人’就安全的你知不知道？还有，就算你不愿意像小杰那样踹人，可也用不着一脸无辜地对着流氓猛笑吧？会让人误解的好不好？”
脸红，低头，心不在焉，下一秒就和地面来了个“第N次亲密接触”了。
“你……哎！注意力一秒钟不在你身上都有危险。”
……………………
到了图书馆，表哥随意抽了本书给我，说：“你就坐在这里看书，乖乖地不要动，我去买个冰淇淋给你。”
表哥走后，我就看起了他拿给我的书——《帝王传》。
说实在的，历代帝王将相生平都大同小异，不是暴君就是明君，但不管是暴君还是明君都是同样的色君，不过这个人，好奇怪，他好像和其他君王不太一样哪。
莫言？
莫言！
他为了称霸天下，刻意地去接近墨云，却不料真正地沉沦。
他一朝一夕之间立了后宫佳丽三千，却当真一人都没去碰，只因“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承诺。
他以为只要心中无愧，只爱墨云就已足够，却料错了女人，最爱之人被“嫉妒”毒死了。
他以仁治国，却在墨云死后性情大变，不动用人手去调查下毒之人，而是让新入宫的三千粉黛尽数陪葬。
他威风凛凛，男儿自强，竟因墨云的离去憔悴异常，随之而去。
后人说他仁义，后人说他暴戾，却无一不感动于他的深情。
“他们好可怜哦！幸福唾手可得，结局却这么悲惨……”我捣了捣身边的人，感叹道。
“是吗？所以来世他们会幸福。”好听的声音，低沉中沉湎着笑意。
不是表哥！！！！
我惊讶地抬头，正对上深潭般的星眸，恍惚间，有种不知身处何处的幻觉。
本就不善言辞，惊慌中居然开口就道：“我，我借你看书。”
他笑，我脸红，我又白痴了，说的是什么话！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无妨，你的份我都帮你记着了，今生我定不负你，今生我只有你一人。”他的手抚上了我的脸，暖意渐渐散开。
他和我一样呢！尽会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
莞尔一笑……我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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