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G】三年止殇 1、2 师亚
1、
壁炉里火苗窜烧的很厉害,有时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微弱声音,零落火星就会跳到衣角上,然后脆弱无力的熄灭。
房间的女主人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叛乱,她只是坐在铺着软垫的扶椅里,一只手放在膝盖上躺着诗集的精装外壳上,另一只手则端着晶透的玻璃杯。
向着对面微笑着敬了下,慢慢饮下。
她并不好酒,心里是清楚的,即使地窖里有着数不清的珍贵品种。
她从来就没习惯过那些,不管是火辣的烈酒还是入口温和的红酒,平时只她允许自己少许饮一点增添睡眠质量。
只是今天因为意外访客到,让她很快就放弃了那些所谓的习性。
(不可否认,放弃过往无聊的遵守甚至颠覆传统都会让她心情雀跃充满期待,那是被束缚着那么久以来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大逆不道的一些事。)
喝完后,她随手把杯子搁在右手边的桌子上(那是一个小小的圆桌,面积不大但很精巧)然后撩起耳边的发半托着腮看着桌子对面的访客。
那真的是一个很奇特的人,她想。
除了他叫库洛斯外其他的一概不知,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也从来没听过,一切都是谜,在他身上的永远是矛盾的综合。
但她知道他从不会去遵守所谓的社会道德这类,反而十分喜欢去挑战它,并且也善于打破它,甚至也很擅长引诱别人去颠覆它,
而这却不会让人讨厌。
就像他十分嗜酒,却也从不让人厌,让人甚至想方设法去迎合他。
多么不可思议,她想,
没有一个女人会讨厌他,
永远。
“我要走了。”
她眨了眨眼,轻笑着说我知道了,她只是听到,但并没有明白。
她以为他在说要下雪了这种稀松平常的话,然而在下一刻,她终于回想出那漫不经心的声音得出了真正意思,且没有回转的余地。
应该是很暖和的,这个房间,而且靠着火这么近,所以不会冷的才对,
可是她却感觉手指在颤抖。
她嗫嚅着唇想说他怎么能···怎么能在这种时候···
她想吼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激烈的火焰最终却还是颓然熄灭,她维持着贵族的优雅,力持冷静的翻开诗集,眼睛看着上面黑色的字体,然后轻描淡写的说,
“要走了吗?···什么时候?”
“明天。”
“这样。”
她依旧没作任何过激反应,只是让手指揉皱了纸张。
对面再没搭话,她也没有说话,房间里静的吓人,偶然会有她没有意识翻书的声音。
但她知道这只是自己想要掩饰情绪失控时的习惯,就像不高兴喜欢咬着嘴唇一样,她在心中费劲控制蔓延出的心绪。
她想她其实早就知道了这一天迟早要来,只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快地让她措手不及,让她无法立刻就建立好良好的心态。
她想留下一点时间,只要再一点时间她就可以像以往那样,只要一点时间。
细碎声音响起,她闻到淡淡烟草味,不是十分熟悉,但也不陌生。
只是他从来都不会在女士面前抽烟,至少和他相处的那一段时间里,她就没看到他在自己面前抽过烟。
———当一个习性被打破,那说明有什么异常在发生。
她从自己身上体会到这点,并且意识到它正在他身上发生,于是无比艰难的抬头。
酒杯已放下,里面还留有相对倒进去时一大半的液体,对于他来说,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他嗜酒的程度几乎和他游荡的天性一样出名,在她们间。
代替的是,白手手套裹着的手指间烟雾缭绕,星零红色在雾中忽明忽暗,
脸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掩在红发下的眼睛没有焦点。
(只大概可以看出落在窗外。)
她看过这个画面。
垂眼摩挲着修饰过的指尖,她想像那天一样藏起来。
——那天她就是看到他以着那种姿态那种表情倚在门口,在等着谁。
“···一个人?”
她无比艰涩的问。
意料中没有回答,
果然如此呀。
试图扬起唇角,肌肉发出抗拒的声音,
她勉强不得,
她办不到,
她没有办法控制住脸部表情。
“还在下呀————”
转看向窗外时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这几天雪一直就没停过呢,河都结了冰——越来越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化?”
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要说什么,那边静的像没有人在,窗外的声音都比屋内的大。
嬉闹的孩童时不时会让雪球撞到树枝上,摇下一大片雪,
也有失去准头的会‘砰’的一声打到窗户上,于是声音一下子就湮灭了下去,
但过不久又会聚集起来。
“这种天气,看着那些孩子让人不由得会想起小时侯。”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呢,什么都不会考虑太多。”
天真的笑声渐渐感染到屋内,然而,却在某一处熄灭。
她想起,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那般无所顾忌的笑。
比如他,那个叫亚连·沃克的孩子。
她看着窗外的雪,无力的笑。
一如窥视了那晚一样的悲哀,无比干涸。
“真是要不得呀————库洛斯。”
2、
她记得那是下雪的第一个晚上,红发男人拥着她在回到暂住的旅馆时,没有接受到他口里说的笨徒弟的‘热情’款待,也没有接收到任何‘热情’到想刺穿他的视线,有的,只是兼作酒馆的第一层楼道里,喝的熏染欲醉的人们,看到他颇感奇怪但也只是挑眉,然后拥着自己回自己房间,却也不忘向侍者要了红酒之类。
不要紧吗。
跟着来已不是一次两次,熟悉师徒两人相处模式的她微笑着把问题提到表面,得到不用在意的回答后,她笑的有点无奈。
有那种师匠吗,对自己的徒弟漠不关心?
想着时,侍者已把酒品之类送上。
透彻的玻璃杯,绯红的酒,鲜红的玫瑰。
端起斟了只有三分满的杯,低头啜饮时耳边的发滑下面颊,不甚在意依旧含下一口香浓的红酒咽下。
男人极为体贴,她向来知道,于是含笑等待他替自己把发撩到耳后。
却在杯中之物饮完后,她还是不由得盯着酒杯微微出神。
颊边的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让她止不住微抿起唇,抬头,然后怔住。
通常在自己欲伸手拨回发时都会替自己揽回发的男人杯内依旧三分满,红发下明显心不在焉的表情,难得见到。
不得不在心中重新评断不在这里的那孩子占的到底是多少分量的位置,在那男人心底,
也开始思量自己今晚最好还是回去的好,免得两方都为尴尬。
她颇为喜欢这男人,自然不想只交往了这么多天后就分手(虽然早从姐妹口中已知道这男人离开后就再也不曾回过头,也知道这男人飘荡呆不住的个性,)于是起身,委婉告别。
意料外的并没有阻拦,男人在自己唇上亲了下,往日的薰然欲醉今日只留下不甚专心的敷衍。
微蹙的眉直到离开房间才展露出,摸着自己的唇,连亲吻都些许不对劲,笑容变涩。
人和人的相处,果然还是时间···较为重要吗。
平常颇具风度绝对不会让一位LADY在深晚独自一人离去,绅士今晚竟然只让她一人回去,甚至普通的送到门口都没有,真的是···颇受打击呢。
还是,人和人,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总是要分出不同的位置和重量?
微嘲的摇头,撑开伞,本来想要拦车回去的念头在扫视了下四周后打消,难得的想要散步。
在这个被自然的气息笼罩住显得清薄的空气里,她踩着雪,踏上归途。
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遇到的都带着匆匆忙忙的步伐在雪地里行走,只顾着脚下。
踏出的影子在路灯下泫然欲散。
相较下来,自己的脚步却越晃越慢,漫不经心的,眼眸抬起看看四周,想要寻找出什么。
——总觉得这种日子里,会看到精灵的样子呢,而且是透明的那种。
她禁不住笑着想,
然后疑惑起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孩子气的念头,却在踏上河堤,不甚在意看向结冰的河流时,发觉自己的时间也随那河流一起冻结。
虽然只有一瞬。
她确定自己在那个时候什么都不能想,只是看着,然后什么都忘掉。
那是什么呢?
回过神来她发觉自己的脑子有点混乱,不顾形象拍了拍头,却依旧是一团糨糊,
那湖边的是什么??
啊啊,对了,是人类···
(应该。)
走近后方才确定不是幻化出来的形体,她记得他,
亚连·沃克。
如果不是第二时间里想到那个颇为引人注目的孩子的样貌,真的会以为这个在河边来回走动的是冰的精灵来着。
停在一处,看着他,然后微笑,
在这里做什么?
库洛斯好象在找你呢。
不要让他担心呀,亚连君。
···怎么不回去?
回去吧,这种天气你会生病的。
——为什么要停留在这里?!!
真是的你这孩子在想什么呀?!!这种地方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有什么是你执著想要的,还是···
你在这里丢了什么?
她看到那孩子终于停了下来,然后蹲下身子。
亚连?
靠近他,弯腰,
你在找什么?
她轻声问。
(总觉得大声一点,就会被自己呼出的气给震碎。)
看得见满身裂痕的孩子抱着肩,低着头,依旧的封闭世界。
顽固让她一瞬真的恨不得把自己的想法全部灌输到他的脑里,免得这个小笨蛋冻死在这里。
还是回去吧,在这里会感冒的。
蹲下身,伸手摇他的肩,然后无可避免的看到,
白发下,停伫在紧闭睫毛上的一片雪被晃的摇摇欲坠,
最后还是化成一滴水滑下冰透的脸。
(幻丽到不可思议的风景。)
她想。
唇上有着冰冰的感觉,却还有点软软的,雪是咸的吗?
不太满意的舔舔唇,还是清淡的味道适合这孩子···
恩,我在干什么?
···调戏一个小孩子?
占一个比我小了将近二十岁孩子的便宜??!!!!!
有一瞬间无法接受这项打击,但最不可思议的事不是这个。那个孩子在经过自己这么长时间的现实点骚扰依旧闭着眼,仿佛什么都不发生,把自己封闭在别人无法进入的世界。
本应粉粉嫩嫩的唇现在刷白的让人看不惯,间歇可以听到,那细微的,犹如冰湖下的求救,
(玛纳···)
恩,
眨眨眼,好吧,她确实有了想要拐人跑的念头,但思到这孩子背后的人,
会不会宰了我,那家伙?
回去时不意外看到侍者微讶的表情,虽然随即掩了下来,不太在意走上楼梯。
(她也不想回来,只是那孩子凭自己根本叫不回去。)
停步,她看那男人倚在门口,烟雾缭绕着手指,扔在地上的烟蒂残留着大半。
(真是浪费。)
她想,然后看到他手上那根也跟着扔掉,周围一下子都熄了灯,黑暗里,只有楼梯口的窗户会隐约闪过昏暗灯光,有时会照射到那张已经看不清什么表情的脸上。
笨徒弟,
···你迷路了吗。
手心一颤,被风拨开的伤口让她想拔路而逃,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最终只是把身影藏在了转廊后。
虽然一直有个声音在脑海里焦急地说快点去快点去,她却感觉到自己冰冷的手依旧,
于是只是紧握手中的伞,仰头望着屋顶。
真是让人忍不住嫉妒呢。
(还是自己把那个孩子拐走吧,)
这么想着。
河堤边,那孩子还在那里,地久天长般的执著。
她被风吹得阖上眼,平淡的说,
刚才我经过这边时看到了他。
(最终她还是接近了那个男人,在明显的疑惑中,笑着说我知道那个孩子在哪。)
然后听到,
——亚连。
是库洛斯的声音,他还在自己身边,但声音听起来却逐渐远去。
·····
········
····师匠····
她笑的不由衷,想着‘恩,世界第十大奇迹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着他们回去,所以在察觉到时,问要我帮忙吗。
——能搞得定。
(怎么那么难脱???)
咬牙切齿脱着那孩子衣服时这么说实在没多少信服力。
好吧。
她只是微笑,心里想着十一大奇迹呢。
那我先走了。
没有得到回应,微笑地掩上门,
哎呀,失恋了吗?
···似乎找到一段新的恋情呢,虽然,是个小了近二十岁的孩子。
她捂住唇,笑不可抑。
摇曳的液体从指上滑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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