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1
三点的时候,贺兰山起身把灯关了。
半夜三点。他还在打计算书。
QQ闪了起来。灰色的头像跳动着。
MP。
他在心里小声地骂,带着笑。
MP的意思是某种吸血虫子---冯西楼,是他的高中同桌,一中心医院的菜鸟医生一只。
“小白,郁闷呢?”
他几乎可以想象MP在电脑面前,网吧里面很刁的叼着烟,仰起头,吐出白色的烟气的样子。
“嗯,有点事情。快分手了。”
“为什么分?”
冯西楼的话很快地发了过来,过了几秒,又跟着一句。
“不爱她了么?其实你也没爱过。”
贺兰山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桌子上放着上次她留下的烟,英文的名字,带着薄荷的香气,细长优美的白色包装。抽出一颗,点燃,灰白色的雾模糊了显示屏。
半颗烟化为灰,他弹了弹手指。
“不知道,当年懵懂的时候,可能还是动了点感情的。”
她是他的高中同学,自然的开始恋爱,分手,复合,再分手,反反复复,兜兜转转。
“因为遗憾在一起?那时年纪小,懂什么。”
“这次是真的没有遗憾了。”
把烟拧灭,不习惯的挥了挥手,驱散了烟气。
“绝情的家伙。”
冯西楼发个鬼脸过来。
“你不是?”他挑眉,很想拆MP的台。牺牲在你床上的女人有多少?
2,
等到贺兰山从床上爬起来,已经是早晨8点了。
粉色的被子和床单,冯西楼的杰作。
医院里锐利风流的新进医生,私底下搞怪脱线的MP。
其实,真的有那么脱线吗?
贺兰山的嘴形弯成笑的形状。即使不看镜子,也知道,那因为眼里的冷光而变得扭曲的脸有多恐怖。
同样的,学校里温和活跃的研3在读生,网络里搞怪BT的白晨风。
其实都是一样的人。
桌子上放着温热的煎饼。杯子里泡了咖啡,下面压着字条。
“昨天做到很晚吧,帮你准备了早餐,加油。”
紫色的荧光笔,A4纸。
贺兰山的合租人。
穷学生和穷打工者的组合。
贺兰山的KFC优惠卷来源,刘初夏。
刷牙,洗脸,喝咖啡,吃掉煎饼。
刘初夏已经说过很多次,不要空腹喝咖啡。直到贺兰山因为胃出血住了院,才发现这句话全然是耳旁风。冯西楼幸灾乐祸,你给这白痴冲速溶的咖啡牛奶就好。
从那以后,没再出现过黑咖啡。
不够味啊,贺兰山灌了一杯温水,完全的不提神呢。
苦咖啡让人上瘾。牛奶咖啡,喝过既忘。
3,
鼠标突然坏了,是下午的事情。
家里没有备用的。贺兰山抱头,当初为什么图便宜买台式机,后悔啊后悔。
冯西楼发来短信。
“小白,我看上一个女人,打算搞上床。”
穿上风衣,下过雪的城市,满是灰色,天色却奇异的亮的晃眼。
公车上人不多。贺兰山坐在最后一排的中间。
有次董晏疏说过,兰山,我在街上看到你了。你在175上,靠窗坐。
贺兰山点了点头,眯起眼笑,从此再也不坐靠窗的位子。
被人从外面窥到,不喜欢。
董晏疏是他的大学同学。还算亲密,关系尚可,偶尔会一起喝酒,唱歌。
“几岁?”
随着公车来回摇晃,贺兰山简明扼要的问。
“没成年呢,小美人一个。”
切,迟早进局子。
“家里富裕否?预备花多长时间?”
“家里是做物流的,还算有钱,年底搞定。”
今天是12月26号,他记得刚刚过了她的生日。
话题到此为止,他知道MP的速度。
手机又响起来,在他快要下车的时候,死板的女声诡异的起伏着。
“鞍山西道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向后走,车辆进站,请注意安全。”
一句话,七零八落。
匆匆下了车,忘记了看手机。
4,
习惯性地买了红色的鼠标,摆在绿色的电脑桌上。
潜移默化啊。贺兰山叹气,绝对不能让MP知道。
电话响起来,董晏疏。
Just say goodye。
JTL的歌,Remix版。
“喂。”顺便扫了一眼,4条短信没看。
“怎么不回短信。”
董晏疏的声音沙沙的,据说是变声期的时候发烧的后果。
“在车上了,没听到,怎么了,有事?”
冯西楼说过,有事和怎么了是你的口禅。
永远以进为退。
你去超市啊?怎么了,有事?
你钱包里的照片是谁啊?怎么了?
你有XX的电话吗?啊,有事?
模棱两可,不置可否。
“过两天同学会,去不去?”
“哪天?”
“周日,沸腾渔村。”
“你去吗?”
“你要是去,我就去。”
“我也想这么说来的。”
贺兰山笑了起来,一边上了QQ。
“那就去吧,也好久没见了。”
董晏疏的声音里有微妙的怀念。
是啊,自从彻底的吵架以后,好久没见了。
5,
那次吵架是因为刘初夏。
大约是在贺兰山胃病好出院没多久。
原因很简单。
董晏疏把刘初夏泡了。
刘初夏来照顾病人,董晏疏来探病。
贺兰山在床上腻歪,冯西楼隐形眼镜后面的眼睛一闪。
阳光洒在刘初夏身上,他手里的刀反射着金色的光,一下子就插进董晏疏的心里。
水果刀,刘初夏很温柔的在削苹果给贺兰山吃,看到人进来,是见过几次面的人,就笑了一下。
最后那苹果半劈进了贺兰山和冯西楼的嘴,刘初夏成了董晏疏心里的温柔代名词。
现在想起来,当时在场的,2个Gay,2个BI,总之没正常人。
那时候,贺兰山和董晏疏是情人关系。
大学毕业,董晏疏说喜欢,正好刘初夏也交了个男友,贺兰山想,既然男人也行,不如试试,反正高中的时候,就和冯西楼暧昧不清了。
半死不活的偷着情,杨晓静没发现贺兰山和别的男人有什么牵扯。
杨晓静就是她。贺兰山分了又合合了又分折腾着的女朋友。
然后过了一年,刺激劲过去了,也把该满足的好奇都满足了,贺兰山和董晏疏都淡了。
确定了一见钟情之后,董晏疏迅速的跟贺兰山分手,追求刘初夏。贺兰山一开始是无所谓,直到刘初夏真的和男友分手,迅速投入董晏疏的怀抱。
贺兰山找董晏疏谈了谈。
大意是你不要祸害别人,人家一个人在天津打工,怪不易的,你让人家找个好女人娶了好好过日子多好。
董晏疏就冷笑,喝茶,感情跟了我就是祸害人家?你以为你就好的到哪去?我看你是嫉妒吧,自己吃不到还不许别人吃?没看你跟马宇越谈谈呢,现在装什么好人。
马宇越是刘初夏的前男友,自从知道了贺兰山也有男友,还有女友之后,就把他当作头号敌人,杀之而后快。
贺兰山也冷笑,喝茶,你以为你是Gay,别人就都得是?我还告诉你,后面等着跟我的男人女人多的是。我要真想吃,还真没你的份。
然后他摔杯子走人。
回到家,刘初夏正做饭。
贺兰山靠在厨房门上,灯光打在垂下来的头发上,渗进眼睛。
“初夏,”他犹豫着,原则上来说,他在拆散一对情侣,这不是好事,“你跟董晏疏……”
“啊,你知道啦。”
刘初夏的脸就红了起来,嘴边笑开了花。
贺兰山叹了口气,走了出去,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刘初夏太认真,不适合,他想,和男人,还是当作游戏的好。
6,
刘初夏的神经特别粗。
所以他没看出来贺兰山和董晏疏之间的火气。
冯西楼看了出来,但他没说什么。基本上他只关心贺兰山的事。
杨晓静淡淡的问过几句。
然后他们就像是普通的大学同学,有事联系,没事不说话。
后来过了一年多,贺兰山看人家小两口依旧甜蜜,也就不管了,董晏疏也妥协,两个人基本上算是和好,四个人偶尔会一起去喝酒。
转眼就到了周日。
贺兰山提前给冯西楼打电话。
“MP,我去喝酒了,一会来我家。”
贺兰山家的钥匙冯西楼手里也有。
“为什么你喝醉我要去照顾你啊!杨晓静呢?”
冯西楼嘴上嚷嚷,然后问。
“你几点喝完?”
反正杨晓静爱干净谁都知道,要她照顾醉鬼,她会直接把贺兰山赶出家门。
“4点开始,9点多也该结束了吧。我觉得吃晚饭他们肯定去唱歌,我就回来。”
冯西楼又嘱咐了几句,就去和主任医师请假。顺便把未成年小妞的约会取消了,拿了醒酒的药,就去了贺兰山家。
同学会还算是成功。大家聊得不错,也喝得不错。贺兰山酒量一般,但是逃了好多杯,勉强和董晏疏打车回了家。
刘初夏把董晏殊搬进家,贺兰山在门外发酒疯。
他打电话给杨晓静。
7,
他说晓静啊,是我啊。
杨晓静冷哼一声。
“你喝酒了吧。”
贺兰山嘿嘿笑,杨晓静接了一句,“我最讨厌酒鬼了。”
贺兰山还是笑,语气冰的和楼外刮的冷风一样。
“其实你就是讨厌我吧。”
“讨厌我你就直说。”
“反正你也没爱过我对吧。”
杨晓静那边就沉默了。
贺兰山坐门口不起来。衣服头发上蹭的全是白灰。
终究还是贺兰山没忍住。
这一秒一秒在沉默里就像是一个小时那么长。
“晓静啊……我们分手吧。”
8,冯西楼出来的时候,就听到这一句。
他本来拿着贺兰山的电脑打CS,刘初夏噼哩啪啦的把董晏疏拖进自己房里,就被抱住了,董晏殊蹭来蹭去,就像是刚生出来的小狗。
刘初夏只来得及喊了一嗓子。
“西楼,兰山还在门外面呢!”
冯西楼恋恋不舍的退了游戏,走到门外。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开门的声音亮了起来。
他看到楼梯上坐着的背影。身边是楼上楼下的黑色和淡淡的影子。
然后贺兰山笑了几声。
“这是最后一次啦,你也累了吧。”
冯西楼走回去,扒拉出个塑料兜,把冰箱里所有的啤酒塞了进去。
再到门外的时候,贺兰山已经把手机收了起来。
冯西楼拉扯着贺兰山。
“走,去楼顶,喝酒。”
9,
贺兰山家住的是最普通的居民楼,5层,楼顶上坑坑洼洼的铺着沥青油毡,还架着太阳能热水器和天线。
冯西楼和贺兰山缩成一团,手边撒了一地啤酒,衣服上也湿了好几块。
冯西楼晕乎乎的看着贺兰山一杯接一杯的灌,把空易拉罐扔出去,然后开始唱歌。
五音不全,狼嚎。
然后贺兰山开始骂街,冯西楼也跟着骂。
贺兰山喊冯西楼你真他妈的混蛋!
冯西楼说贺兰山你不折不扣的蠢驴!
最后贺兰山瘫在地上。
开始下雪。
起初是细细的冰晶,在半小时里变成指尖那么大的雪花。
贺兰山躺在地上,一只手捏着易拉罐,一只手掩着脸。雪落在手里,化成水,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冯西楼靠在女儿墙上,摇着手里的啤酒。风呼呼的,听不清楚。
贺兰山脸上的水越来越多。
“MP,我连和晓静分手,都他妈的要喝酒壮胆。”
“你他妈的就是一蠢货。”
冯西楼不屑一顾,一口喝下易拉罐里的酒。
半罐雪,半罐酒,冰的能把心肺冻上。
“闹够了没?”
冯西楼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花。
贺兰山背对着他坐起身,把剩下的2罐啤酒打开,灌下。率先走下楼去。
10,
回到家,贺兰山就开始吐,最后半是胆汁半是胃液。吐完了又开了一瓶白酒,咕咚咕咚的喝下去。
冯西楼干脆的把解酒药甩他身上。架着他走到浴室,把他扔进浴缸,打开温水,兜头浇下。
热水似乎促进了酒精的发挥。
贺兰山软在浴缸里,浑身红色,眼神迷茫。
冯西楼毫不客气的把他刷洗干净,丢到床上,然后清洁了自己。
等他回到卧室的时候,微黄的灯光下,贺兰山冲着他微笑。
眼睛黑润。无辜的如同稚子。
冯西楼拉他睡觉,贺兰山却勾住他的手,把他压在床上,亲吻。
贺兰山的力气特别的大,一股子蛮劲。
冯西楼实在受不了他拿牙齿啃自己的嘴,干脆张开嘴。
贺兰山的嘴里有着淡淡的酒香。
苦涩又甜蜜。
冯西楼觉得自己醉得不轻。
他居然没力气抵抗。
然后他在贺兰山进入他的时候狠狠地咬了贺兰山一口。
那一口咬在手腕上,血立刻渗了出来,他感觉自己那里也火辣辣的疼,又滑腻腻的。
妈的,他想,肯定破了。
贺兰山的头还滴着水,随着他的动作湿漉了冯西楼一身。
高潮的时候,他的动作嘎然而止,头发甩了一下,水珠飞进了冯西楼的嘴。
你他妈的要是敢喊杨晓静就死定了!
呸呸的吐着,冯西楼用最恶毒的眼光盯着贺兰山。
贺兰山的嘴角扯了一下,似笑非笑。
冯西楼确定自己醉了。
他听到贺兰山轻声的喊。
西楼。
11
冯西楼觉得整个莫名其妙。
贺兰山和杨晓静分手,然后和他做爱。
然后他在早晨贺兰山起床前收拾利索走人。
犹如畏罪潜逃。
西楼。
西楼。
贺兰山的话敲在他心上,逼得他不得安生。
妈的,小样你装醉!
他很想那么吼出来,然后心虚。
要是说装醉,估计不止一个人。
中午的时候,贺兰山打来电话。
冯西楼手一颤,就把手机摁了。
接着他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冯西楼的脸色就跟看到妖怪一样白。
护士接了电话,笑得温柔。
“冯医生,贺先生的电话。”
“我不接。”
“呃?”
“挂了。”
护士有点为难,凑在话筒便低声说了几句,笑得和花一样,美滋滋的挂了电话。
手机又震了起来。
贺兰山的短信。
“妈的你有嘛不好意思的!”
冯西楼就火了。
“你不是被上的当然高兴,下次你在下面试试!”
冯西楼在心里狠狠给了贺兰山几下。
和贺兰山怎么熟悉起来的,已经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发现爱上贺兰山的,也模糊了。
昨天他心甘情愿。
可那家伙还要是把他当作兄弟,他就揍死他!
于是他维持了一贯的放荡下流形象。
12,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生活逐渐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贺兰山和冯西楼开始密集的见面,在冯西楼的单人宿舍,每次都是喝酒,做爱,然后坐在床上抽烟。
贺兰山抽烟从不过肺,冯西楼总是把烟气吸进身体里,再呼出来。
一支烟以后他们穿好衣服,分手,告别。
贺兰山觉得无比窝囊。
那次一开始他是迷糊的,做到一半也清醒了。骑虎难下,干脆就做完了。
其实心里隐约觉得,这样的结果,是早该发生的。
认识几年了?
9年。
就这么暧昧着。
然后平衡在一夜间被打破。
说不尴尬是假的。但却没有后悔。
和杨晓静自从那一天没在见过。听说她换了手机,重新开始生活。
心里松了一口气。
毕竟,两个人的纠缠,是由爱开始的吧,所以要彻底绝然的结束。
那么,和MP呢?
烦。
13,
新年的第一天,短信泛滥。
形形色色的祝福。
冯西楼倒是没有说什么新年快乐。
“我和那位成年小妞算是彻底玩完了。”
“没兴趣了?”
贺兰山百分百确定。
“嗯,没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贺兰山有多了解自己,就有多了解冯西楼。
冷漠的男子。
两个人皆如此。
容易对什么是去兴致,在受伤前会退缩。
恶趣味,怕麻烦。
贺兰山躺在床上,瞪着湖水绿的房顶。
14,
半夜的时候,他醒过来。
窗户外面灯火点点。
门外面有刘初夏和董晏疏的谈笑声传进来。
手机的塑料壳被手心的汗水沾湿。
银白色的6681,替代了原来的7610。
和冯西楼一起买的。在和晓静分手以后,那款情侣机就没有必要珍惜了。去世博卖掉,转身进了蜂星。
卡没换,太麻烦了。
何况已经用出了感情。
贺兰山睡意全无。
06年的一切悄然从黑暗里溜走。
拥有的,失去的。
贺兰山抬手。
“那你打算怎么办?”
冯西楼很快回了短信。
“凉拌。”
贺兰山抿起嘴。
11个数字。一一按下。
彩铃是梁静茹的亲亲。
很快接通。
“喂?”
15
“西楼。”
贺兰山的声音很冷静。
“干嘛?”
冯西楼觉得脸上似乎有点热。
电话那边传来低低的笑声,呼吸声清晰可闻,仿佛直接扑在耳边。
“要不要和我交往看看?”
耳语在房子里回荡。
过了很久,贺兰山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你是不是吃定了我不会拒绝你?”
“是呀,如何?”
贺兰山促狭的笑着。
“……………………”
“好。”
贺兰山几乎可以想象冯西楼百般不愿的样子。
“我去找你,现在。”
克制不住笑容,他匆匆挂断电话,拿起外套,向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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