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九月中,时正秋。
深夜已有寒意。这种时候只该寻一家青楼楚馆,依红偎翠调笑嬉戏,愁的仅是春宵太短。京城里的贵人自然不会不晓得这点,早早地便各奔各的温香软玉而去。
季永延在临风楼快意阁上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周围早有人巧笑倩兮地捧了酒送至唇边:“王爷是嫌月儿伺候得不好么?”尾音如一个哀怨的眼神软软地勾过去,任谁听了也心动。
满眼的粉白青黛流光溢彩,季永延如何肯做个不解风情的粗人,就着月儿手里饮了酒,顺势把个娇俏可人儿揽进怀里调笑道:“怎么会,我只是今天上朝处理政务太过操劳罢了。”话说出口自己也笑得不行,月儿更是笑得花枝乱颤。旁边持壶侍立的小童也抿嘴偷笑:“哟,王爷今儿个居然上朝呢,想来必是天要塌了罢?”
月儿如猫儿一般腻在他怀里。季永延托起他明艳如雪的容颜香了一口,心却早飘到悠悠江南,这时候正该去看满垅桂雨,在望江楼上手持无肠公子,一品二十年女儿红,可偏偏被皇兄拘在这闷得死人的京城无所事事,说什么现下边疆吃紧吏治不清,朕和众臣工已是忙得焦头烂额。你纵放着总理王大臣不做要做风流王爷,好歹也别出去给朕惹事了。
冷笑一声。当初若不是自己韬光养晦,皇兄你能放得下心不找我麻烦?
月儿纤白柔软的手指在他身上逡巡来回。临风楼里佳人无数,能上得快意阁伺候季永延的能有几人?他拼尽一身功夫也要攀住这棵大树,就算君心凉薄胜水秋扇见捐,多少也挣名露脸为日后铺了路。谁不知道七王爷季永延风流成性却又眼高于顶,不是红牌倌人绝色容颜哪入得了他老人家法眼。
季永延又打了个哈欠,月儿立刻笑道:“王爷累了罢,可要歇息?”
“不必。”
月儿满眼的柔情万种顿时跌在地上粉粉碎,换了一脸幽怨。
向来的怜香惜玉好名声此刻没了踪影,季永延轻轻推开他:“你先歇着,我出去活泛活泛身子,整日窝在屋里都快僵了。待会儿回来陪你可好?”
难道我就不能陪着出去走动?话已到嘴边生生地咽回去,比谁都更清楚这七王爷的脾性,看上去无可无不可一派云淡风清模样,可说出话来就谁也莫想逆他的意。
出了快意阁,季永延示意护卫不必跟来,才大大伸了下懒腰,空气沁凉如水,一洗身上的胭脂铅粉味道。其实月儿用的是泌芳斋的极品,清冽胜泉,但自小长在青楼楚馆里,这种味道已侵入肌骨之中挥之不去。那边正楼里依然灯火通明歌舞未休,隔窗望去大堂天井处高台上舞者曼妙如翔鸾,似削腰肢飘然转旋嫣然纵送,一双桃花眼勾得台下人如痴如醉。馥艳如斯倒也不俗,一管横笛遥遥相伴,夜深人静时听来居然有几分不知天上人间之感。他笑一笑,心想这个舞者倒眼生怕是新来的,下次要他陪伴也不错。临风楼里还真是一时新人胜旧人,难怪京城里达官贵人都抛了娇妻美眷来这里放浪行骸。
临风楼本是普通青楼,并不见如何出色。自近十余年来男色渐起,也跟风弄了些相公小倌,不想竟红火起来,到现在已是京城最大一处勾栏。或许月儿说得对,只有男人才知道男人好些什么,也只有男人才能服侍好男人。想到这儿不禁哑然失笑,跟这个小妖精混得多了也开始胡思乱想了么?又后悔走了神误了看美人,再望去已是歌收舞住。一时间客人各归其位冷清得很,季永延百无聊赖之下忽然想到,何不上去瞧瞧这时分都有些什么官员宗室在此胡混,也好改日拿来说笑赢几回东道,兴之所至顽心大起,便不惜身份纡尊降贵上楼去。
二楼上都隔成一个个小间,未掩上门的也是帘幕深垂看不见里面春光无限。季永延做出副凶霸霸醉鬼模样挨个撞进去,惊散鸳鸯无数,惹得尖叫连连。鸨儿早惊动出来,见是他时又不敢拦,直急得在一旁跺足。季永延早在肚里笑得打跌,还真让他找到几个朝中大臣,瞧着对方慌了手脚拉被扯衣的样子醉眼朦胧地唤着张大人李大人真是巧啊,对方已是脸色阵青阵红。转眼间已连闯九间,下一间门关得严实,怕是得多花些力气,他运劲冲着那扇黑漆木门就撞了过去——
门应声而开,可眼前一花就看见一团白影踉踉跄跄过来,正倒在他怀里。
一时间本来在屋里的两人和本来不该进来的一人都愣住了。
怀中梨花带雨的人儿头正撞中他下颔,痛得迷迷糊糊,也忘了哭闹。风吹进来烛火一长,墙上的影也跟着晃,屋里那双冷洌的眼让他有点心慌。
屋中形容落拓的男子狠狠盯了他一眼,见他没有松手的打算怀中人也似乎无意挣脱,便冷哼一声快步出了门。
直到男子消失不见季永延怀中小猫一样的人儿才明白过来,一把推开他逃到一旁羞红了脸,睁着双波光涟艳的大眼不知所措,只怯生生地问道:“阁下是谁?有什么事?”声音稚气未脱清甜悦耳。
季永延这才回过神来,讪讪一笑:“在下本是寻友而来,不想唐突佳人了。”说罢才看清眼前人儿的容貌,微微一惊——真真是雪作肌肤花样容貌,春葱十指弱柳腰身,虽年纪尚小身量未足,却自然有一段风流之态,比月儿的明艳妩媚不遑多让,临风楼还有如此妙人儿?
鸨儿早赶过来,见屋里两人呆呆对立,忙道:“煦云还不快见过七王爷?”被唤煦云的人儿顿时白了一张小脸慌乱地行下礼去:“江煦云见过王爷。”
“我见犹怜啊……”季永延瞧着他,终于恢复常态笑道,“居然有人能狠心抛了你去,真是无情呢。”
江煦云玉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如雪映霞煞是好看:“王爷说笑。”
两人言来语去,季永延早忘了快意阁上还有个月儿枯守锦帐。
二
鸨儿自然不会搅了这般好事,一早悄没声地退出去留两人面面相觑,只在走前低声嘱咐煦云好生伺候着。 烛影摇曳,满屋妩媚柔黄,反而更衬出眼前人儿一张不施脂粉的脸庞秀丽白皙。江煦云用整齐如编贝的齿轻咬下唇,似是下了极大决心终于用纤纤素手捧了酒杯递过去,一双大眼却低垂着不敢直视季永延轮廓分明的脸,杯中酒抖个不停。 季永延瞧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心里已笑得绝倒,脸上却作出一副风流自喜神情笑得促狭:“干什么不看着我?怕我么?”说着手已攀上煦云清瘦的手腕。 江煦云一惊,慌忙将手抽回,却忘了手中还攥着酒杯,一杯酒全泼在地上,在灯下泛着旖旎的光泽。半晌才讪讪道:“煦云不敢……王爷请自重。”说到后来已是声细弱几不可闻。 “自重?”季永延怔了半天,忽然俯在桌上笑得抖个不停。他行七今上行三,先皇却不是只有他们两子。自他十三岁那年起便知道什么皇子亲王冠冕堂皇不过是金丝编就的绞索,想无风无浪就只能自甘堕落,于是随极疼爱他的十五皇叔入了烟花之地--这些许年,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当面说出自重二字。 肆意笑过一回心里痛快许多,却正好瞥到江煦云脸上的一抹红晕艳如雪地中幽幽篝火,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荒唐,于是渐渐地收敛。可后来只要一想起,还是会忍不住偷笑。再说江煦云刚听了鸨儿叫王爷时,虽勉强行了礼,心里却还没回过劲来,一直等到鸨儿嘱咐他“好生伺候着”才有了点陌生的实在感觉。劝酒时不住发抖确实是在怕,既怕对方身份显赫开罪不得,也怕……他自入临风楼以来的第一次真正的接客。会发生什么他不是不知道,楼子里的人不管好意歹意没少给他描述,几次吓得他白了脸不敢听下去,可真轮到自己头上时,心里反而乱得连怕也忘记了。 季永延自斟自饮,酒是好酒,细品着却也没忘了用眼角余光打量边上坐立不安的江煦云。想这小小人儿年纪虽小,可也有十三四岁了,既然身在临风楼,便已是该梳拢的年岁,可为何对接客如此生疏羞涩?且鸨儿看他的神情并不如何凶狠,反而有几分难得的怜惜之意……莫非,这江煦云已被朝中权臣或是巨商富贾包了去,所以才如此朴拙无华? 寻思至此,季永延不由得想起方才那个拂袖而去的男子,虽然粗布衣衫却掩不住一身官宦贵气,那双眼更是冷洌如冰,直看得人心底透寒,只是又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如果是官,为何自己素未谋面?眼前沉鱼落雁的人儿莫非当真是他禁脔?瞧刚才煦云梨花带雨的模样看来倒也说得过去。可看那人落拓神态,哪里像有钱日日混迹青楼的?或者……他是煦云的情人?那倒也不奇怪,两人站在一起也算班配,只是心里不知怎地就有些不是滋味。
走了一回神再抬头时,煦云已乖巧地捧壶侍立在一旁。看着他楚楚可怜的样子,季永延心中一动,忙拉住他的手将他按在自己身边。
“王爷,我不会喝酒。”江煦云还当是季永延要如其他寻欢客一样灌自己酒,慌得手脚不知往哪放。季永延却笑得温存:“还是怕我不是?只不过想跟你聊聊天罢了。”
见他实在紧张得掌心出汗,季永延于是微咳一声收敛起风流王爷形色,一脸温和无害的笑容着实让煦云放宽了心,颤着声好歹也算聊了起来。他原来就没见过多少世面,又少与人攀谈,自然比不得楼子里其他人的千灵百巧玲珑剔透,几句玩笑下来已忘了季永延的王爷身份也忘了戒备,把自小到大的事竹筒倒豆般和盘托出巨细无遗,直讲到夜半三更人声寂静。
两人自然都没注意到快意阁窗前高卷的精巧竹帘已下,掩住满室幽怨。
季永延也不曾想到这看来羞涩的小小人儿竟如此絮絮不休,其实讲来讲去也没什么特别事体,无非是家徒四壁只好将他卖到临风楼换点活命钱,有什么亲人也都记不大清了。鸨儿见他容颜不俗天生美人坯子很是下了番苦工欲教他成潘卫之流色艺双绝,可惜他空长了张清灵脸庞却天资平平,虽然也温顺用心,只可惜学什么都是扶不起的阿斗,过阵子大家也都没了耐性。好在他越大模样越讨煞人喜欢,又是生来柔弱,也无人为难他,顶多让他做些端茶倒水的简单活计。他虽有些委屈却也不敢抱怨。一来二去楼子里的人大多忘了他的生涩笨拙,只觉得他惹人怜爱,便尽量护着他,但既然身在临风楼,终究有破身的一日。十二岁时有位客人看中他欲以百金买他初夜,那位客人在临风楼的相好知道了又嫉又恨,便怂恿他出逃,谁晓得刚逃过几条街就被搜查逃犯的巡捕撞个正着。
“--那夜领人搜查的便是宁哥。”江煦云自说自话,不由得口角带笑眼中含情,季永延瞧着他一副痴情神色又好气又好笑,“本来我瞧见他冷冰冰的模样便吓死了,心想这次完了。谁知他对我好得紧,问清楚我是逃出来的二话没说就带我回临风楼赎了身,还千方百计找到我家想送我回去,可惜爹娘都不在了只剩哥嫂,仍是穷得揭不开锅,便是回去了仍只是被卖掉的命……”
季永延有些意外,那个眼神冰冷的男子竟有如此好心么?真真是想不到的事。
“我想去他家来着……”煦云说到此处不禁飞红了脸低下头去,“既然宁哥为我赎了身,我便是……不过他还有两位兄弟一位嫂子,房子也不宽敞,实在腾不出地方,因此让我仍在楼里住着,只让妈妈莫难为我,他也不时来看我过得可好。若是我喜欢上什么人,也随我选……”煦云的脸已红成樱桃也似,声音也越发细弱,“其实宁哥不晓得,既有了他,我哪会再喜欢上什么人呢……”
“这么说来,我倒是无立锥之地了呢……”季永延喃喃道。江煦云并没听清,用一双波光涟滟的大眼好奇地望向他。
“那么刚才又是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会吵至如此不可收拾地步?”季永延低声问道,声音温柔深沉,直能引得人如痴如醉。
三
“吵?”江煦云瞪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连连摇头,“我与宁哥好端端的又怎会吵架呢?他只是……因为……因为我……”说到这里,煦云面露迟疑之色,把后半句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因为什么?”季永延看着他又要满脸飞红的神情,心下料想少不得是些羞煞人的事体,忍不住偏要直勾勾地瞧着他笑得促狭,说起话来却酸得呛死人:“算了……不说也罢。你们鸳鸯比翼的,跟我有什么相干。” “王爷怎么这么说……什么鸳鸯的……”煦云脸上直发烧,埋下头喃喃说着,倒不曾想到王爷也能如此谈笑风生百无禁忌,瞥了一眼季永延温良恭谦让的笑容轮廓分明的脸庞,越发羞怯得紧:“近日出了起大案,闹得四九城人心惶惶不得安宁,宁哥他们好容易千难万苦地抓住了犯人,几位捕头大哥一高兴就拉着宁哥去对面酒楼庆祝……结果宁哥难得开心就喝过了头,那几位大哥晓得他跟我……就把他送到我这儿来歇息。” 说到这儿,煦云低头不语,只顾绞拧着衣袖。季永延瞧他小猫儿也似温顺可人模样不由得调笑道:“只是歇息?” 煦云连细白匀净的颈子都红了,斯斯艾艾地道:“当然……宁哥醉得好厉害,还吐了我一身呢,我费了好大力气才给他脱了脏衣扶到床上躺好……”他讷讷半晌,才红着脸续道:“我正换被他弄脏的衣裳,谁知这光景宁哥就醒了……他看见我这样,便以为……以为自己做了……做了……” 他又开始绞起衣袖来,季永延微微扬眉,似是心下有些不快,江煦云一抬首却又只见他一脸的云淡风清:“然后怎样?” “然后我自然是跟宁哥好一番解释,可宁哥怎么都觉得此处再不能久留,匆匆地穿好衣裳就要走。平时他忙得分身乏术,好容易才见上一面,而且前些日子听说他家里正催他相亲成家,所以……所以我想,今儿个无论如何也要留住他……可宁哥说什么也不肯,只说他从不需要人对他感恩戴德。我一时转不过念头来争了几句,宁哥就气冲冲地往外走,我想去拦,结果他不小心推了我一把……他自小习武气力也大……可我瞧得出来他看见我往后跌时就后悔了,真的,他的眼神……他也想来扶我的,谁知那时候王爷正好进来就……” 季永延听到这儿,纵是他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也忍不住微微红了脸,忙用手掩住咳嗽一声。江煦云并未注意他那些小动作,继续道:“现在想来,都是我的不是,宁哥一定气得很,一定以为我把他当作那些寻欢客一样……”说着眼中又有水光潋艳,低头不语。 看着江煦云羞涩委屈的模样,季永延也不作声,由着他哽咽一阵,温声问道:“既然你宁哥对你这么细心体贴,为何方才他眼瞧着你在我怀中却似乎没什么大反应,只是拂袖而去呢?” 江煦云侧着脸想了想--样子煞是可爱--随又摇头:“我不晓得……也许宁哥看妈妈也跟了来,料想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他又是官身在此甚为不便--” “原来如此。”季永延看他搜肠刮肚寻思理由的样子心中暗笑不止,脸上却一本正经:“只是难为你了。” 越来越有意思了呢,这一遭。季永延笑得眯起了眼。 壶中酒渐少,煦云脸上的倦意却愈浓,季永延知情识趣地起身告辞,不忘嘱咐他好好歇息莫太过伤神。煦云原少待客经验,今儿个闹了一宿也着实累得不行,便不再挽留,径自送季永延出门。守卫们早候得急了,见主子出来忙忙地给他披上大麾吩咐备车。正欲上车时季永延忽又想到一事,忙将煦云唤到一边轻声问道:“你的心意可曾对你宁哥说分明?” 煦云颊泛红晕回道:“不曾提起……” 季永延暗里松了口气:“那最好不过……我是说,你宁哥现在一定认为你对他好都是为了报恩,若真要他心甘情愿接受,便万万急不得,慢慢处着让他明白你的好,再跟他表白也不迟。” 江煦云眨眨大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声应着,又笑得一派天真:“王爷,你真是好人。” 好人?季永延愣住,随即淡淡一笑,一摞长衫下摆上了车。护卫一色高头大马跟随浩浩荡荡地往王府行去。
四
回到王府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季永延早已惯于花间行走,通宵只是家常便饭,并不觉十分倦怠。同往素一样简单用过白粥小菜,本打算在书房里补眠,忽想起几日前与十五皇叔相约出城狩猎,只好起身更衣命人备车赶到宝亲王府。宝亲王季明远此时正搂着新娶的侧室大梦其太平盛世,却被半途扰醒颇是不快,梳洗后见了素来疼爱的侄儿也是好一通埋怨。季永延又好气又好笑,微言大义地安慰几句,总算拿一顿上八珍堵住了他这位顽童心性的十五皇叔。 两人罗嗦半晌,把手下人折腾奔忙无数遍才定了谱,出发时已临近中午。好容易到城西郊外,季永延已经快被十五叔烦得恨不能拨马回府抱着枕头痛睡,偏偏十五王爷看沿途天高云淡居然雅兴大发,高声咏道:“我觉秋兴逸,谁云秋兴悲?山将--山将……” 季永延似笑非笑地接道:“山将落日去,水与晴空宜。” 对对对。季明远丝毫不觉尴尬,笑嘻嘻地道:“我久疏诗词,这些闲情逸兴的都拿捏不住分寸了。” 诗词还有拿捏分寸的?季永延失笑,实在好奇这位皇叔当初怎么没被宗学里的师傅打烂手心。 到围场时那里的看守早已备下野味午宴。季永延瞧着皇叔对一碗红烧兔腿赞不绝口的样子就好笑,心想今日一定要让宝亲王好好开开眼。
饭后歇息一阵,季明远已迫不急待直嚷着要季永延陪他狩猎。两人各带了一队人马在围场内的林子外沿转了一圈,季永延便将手下分成三路,命他们从林子的东南西三个角上同时逼近将猎物向西北角崖壁边赶去。季明远听了季永延的安排原有些不快,后来想想这次打猎怎样也不能与皇室一年度的东林海狩猎相比,可以用一整周安插陷阱,等猎物上钩,只好垂头丧气地跟在季永延身后兴致索然。 两人赶到时已有数只小兽一匹母鹿被守卫们围在了崖壁边不大的一片空地上。季永延打量下情势,笑着将背上一柄漆了不知多少遍黑得发亮的弯弓递于季明远,季明远赌气接过随手一拉,弓身尚未拉满,箭自然射不得多远。不过箭去破风之声倒也惊动了一干野兽,有几只便开始仓皇逃窜,只落得被守卫射毙。那只母鹿倒一动不动,大约早吓得呆了,只直愣愣地看着手中拿弓的季明远,那双琥珀也似的眼让他心中一阵发虚。 “皇叔,我来可好?”永延瞧这一人一鹿对峙得怪异,强忍笑意在旁问道。季明远这才猛醒自己失态,不由得脸一红,咬牙切齿道:“不必。”说罢屏息凝神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对准母鹿便要射,那鹿这时方明白过来向后缓缓退去,将后蹄抵在石壁之上。 “我叫你退!”季明远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是捺不住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邪火,怒吼一声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周围人不及喝彩,却见那母鹿重重一蹬身后石壁借力直扑过来。季永延大喝一声“皇叔小心!”猛地一鞭抽在季明远座骑臀上,那马惊得人立而起跳至一旁,母鹿已趁机蹿出重围狂奔而去,护卫们大眼瞪小眼。 季明远好容易控住座骑,又羞又气,永延策马至他身旁闲闲笑道:“好戏才刚开锣,皇叔这般心急做什么。” “好戏?主菜都跑了你还有心思说笑。”季明远闷闷地放松缰绳,马也垂了头走得无精打采。永延却仍是一张雷打不动的温良笑容凑过来:“皇叔,你倒想想,永延几时让你失望过?” 季明远一愣,转头想问,永延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只摇摇头就把他的话堵个正着。他心里寻思来寻思去也没个结果,再转头想问时发觉永延和他那队护卫人马都没了踪影,自怨自艾一下也就安下心来带自己的侍卫去捕些山鸡野兔。可林子里被刚才大张旗鼓地喧闹一番野兽们早就躲得隐蔽,守卫们拼了老命也赶不出几只,季明远收获无几,心里那点暗火腾地窜起,调转马头便往营地返,一面嚷着要打道回府。 才到大营围栏外,永延早换了素日华服候在门口,见他回来便躬身一礼盈盈笑道:“皇叔如何这程子才回?永延已等候多时了。”季明远见此情形连马也忘记下发起怔来,呆呆问道:“你不是猎那母鹿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永延笑着将他扶下马,温言好语道:“永延方才确是为皇叔的晚膳奔波去了,现在一切已准备就绪,只等主菜上场。”季永明还想细问,那边却有侍卫匆匆赶来,远远跪下对永延打了个手势。永延脸上有满意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前头带路向营地西面行去。 季明远不明就里地跟着走了半圈,发现自己已站在营地侧面空地上。空地正中是用木头临时搭建的高台,台下一圈木栅栏,栏桩间隔空隙不过半臂用铁链拦住,只留一处活动木门,仅容两人通过。高台上横一杆粗木,一头固定在台上一头伸出台去,挑着一只四蹄倒攒牢牢缚定的小鹿,正悬在栅栏中心上空。 “这是……”季明远瞧着这诡异情景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才发觉嘴里干得发苦。永延一笑:“皇叔过来歇息,这边早备下了茶水点心。”两人坐定,季明远端过茶盏痛饮几口,忽觉热浪扑面,诧道:“怎么这般……”永延笑眯眯地做了个手势,立时有人用手中兵刃轻拨栅栏里的土石。季明远大吃一惊,土石拨开后下面竟是块极大的铁板,下面许是烧着炭,时间未长板面还不算烫已经开始有热气蒸腾。他不明所以地望向永延,正要出声相询,忽听幼鹿拼命扭头望向不远处的灌木丛呦呦鸣叫,并不断挣扎,却哪挣得动,只在半空晃来荡去。叫了一阵已是声嘶力竭几近呜咽,只在喉中哽着。 “永延,你从哪里弄来这小东西?”季明远看得一头雾水,扫视四周又不见有多少人把守,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问道:“究竟要做什么?” 永延微微眯起眼笑得狡黠如狐。季明远自小看他长大却也少见这般神情,纵再得意也绝少露形迹,虽然永延此时笑如春阳灿烂甚是好看,仍不由得让他背上阵阵发寒。永延也觉自己有些忘形,便敛容正色道:“今日行猎委实太过仓促,且这围场里的畜生久经狩捕早就狡诈得紧,一身掩人耳目之法,因此我本不曾指望有象样的猎物。刚才赶出的那只母鹿形容矫健,可算得上品,怎会笨拙到被围,我便有些奇怪,后细细看去才见它腹上乳房饱涨,必是刚刚生产,身边定有小鹿嗷嗷待哺,才明白这畜生是惧人发现幼崽又恃自己行动敏捷,才现身引开我等。待它逃脱我便循其反向搜索,果然在株老树树洞中寻获这只小鹿。” “如此说来,今晚主菜就是它了?”季明远趁他啜茶时插话问道。话甫出口自己也觉有些残忍。 “这个么,就要看它的造化了。”永延倚在极舒适的大椅中瞧着那丛灌木,语气甚是慵懒。 不出半柱香工夫,果然有了回应。先是有一声没一声地低吟,颇为飘忽,那幼鹿却似忽然有了精神,复又尖声鸣叫,于是应声也越发响亮,到后来已成了长啸凄清惨烈。听得众人是心神摇曳手心泛潮。声犹在耳一道褐影已自灌木中飞扑而出定定地立于栅栏之前。季明远欲令手下准备射杀,永延却摇首:“皇叔且看着。” 母鹿一双琥珀也似的大眼定定地望住被缚的幼子,对众人竟视而不见,只一步步向幼鹿走去。那小鹿见母亲出现便不再尖鸣,只自喉咙中偶尔发出呢喃之声仿佛在对母亲撒娇……众人已是看得呆了,场中静得针落可闻。母鹿走得缓慢却也坚决,混然不觉足下热浪蒸腾。直到它进了栅栏,永延手下护卫悄无声息地锁死了围栏木门。 “永延……”季明远已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心里竟似打翻了五味。幼鹿吊得不高,母鹿仰起头来正好能碰到幼鹿垂下的头颈,不住摩蹭爱抚。永延端着成窑五彩小盖钟细品新贡秋茶,眼也不抬一下:“皇叔可用过一味烤鸭掌?” 季明远愣了一下。 “取玉泉山水养得的活鸭,放于微热铁板之上,将涂有调料的铁板加温。活鸭因为热,会在铁板走动,到后来就开始跳。最后鸭掌烧好了,鸭子却还活着,切下脚装盘上桌,鸭子可作它用。”永延笑眯眯地放下茶盏:“不过我素知皇叔是饕餮客,鹿蹄哪如全鹿可大快朵颐?” 季明远看着栏中舐犊情深,耳边听他云淡风清的一番解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里涌上来:“这……太过忍心了罢?” 永延微微扬眉:“忍心?这却算得什么?皇叔不见当下酷吏逼刑,抽筋扒皮都不过小意思,铁锥贯骨割舌缝唇活埋点天灯也只是平常。” 铁板已烧得发红,母鹿渐渐站立不住来回蹦跳,却仍无离去之意。幼鹿被热气熏得没了精神不再出声,母鹿转来转去急得发出锐利鸣叫,偏偏脚下又烫得灼痛,一时间乱成一团。季明远早脸色苍白,哪还有吃鹿肉的心思,转过身向永延道:“这鹿儿一介畜生尚情深如此,肯为幼子舍生就死,你当真做得下去?” 永延用眼角余光瞥着栏中,闲闲道:“皇叔难道不想一尝?平时吃烤鹿肉倒也不曾见这般善心。” 母鹿四足早被烫伤,腿一软便跪下去,刚沾地面又惨叫一声弹跳起来。一会儿又摇摇欲坠。如此反复几回身上早已伤痕累累,皮肉烤焦之味四溢。平时闻到必觉食指大动,这时眼睁睁瞧着却直是中人欲呕。早有人悄悄躲到一边不忍再看,幼鹿见母亲受苦哀鸣不已,永延冷眼旁观居然脸不改容。 季明远实在再不能无动于衷,硬着头皮道:“永延,你……就看在皇叔面上,放它们一马罢。” 永延目光闪动,唇角已带出一抹讥诮之意:“哦?皇叔面子好大呢。当真不要吃鹿肉了?” “现在若还有此念,那可真该下十八层地狱了。”季明远话一出口便觉不妥,看到侄儿眼中阴狠之色一闪,心里便是一颤。想起这小七王爷,当今圣上的七弟,虽自小随自己斗鸡走狗游戏人间无所不为,一副风流成性吊儿锒铛模样,其实城府深沉非常人可比,待人处世无所不用其极。亏得这孩子欲求虽多却并不想逐鹿中原君临天下,否则少不得又是番血雨腥风。但眼见栏中野鹿已近奄奄一息再耽搁不得,纵底气不足也只好自壮胆量:“我府上珍宝书画你想要哪件尽管说,今儿就卖皇叔个面子如何?” 季永延一笑:“那些东西不要也罢,这鹿儿就送给几位妹妹解闷吧。”护卫听了忙不迭地上高台解开小鹿,又用绳索凌空抛去将濒死的母鹿拉出来。 季明远心下刚一松,忽听永延又道:“不过皇叔休怪侄儿得了便宜卖乖,还是想请皇叔帮个忙。” 刚放下的心又猛地提起,季明远战战兢兢地问:“什么忙?” “这个么……”永延一笑:“等我想到再说罢。” 说完转目看护卫救治双鹿,忽然自袖中摸出个精巧瓷瓶抛去:“把这药给它敷上,本就剩半条命哪禁得你们这般粗手粗脚折腾。”
***********************o_o我是小慈与小排出场的分界线x_x***********************************
呼~~~敲得好累~~~~
这里首先要谢谢小慈帮我修改兼提意见兼提供情节兼提供电脑兼帮忙打字~~其实我们是个二人组啦~~~~我是小排~~和小慈凑在一起就成了这里的“词牌名”~~~*^o^*
今天的这一段看起来有些个残忍,希望看过的诸位大大不要生小延的气~~~其实就小延来说,这还真不算什么,应该说是皇室的勾心斗角见得多了——人吃人都见识过了,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恐怕也是小CASS吧~~~~~~(努力开脱中~~)
不过小延心思虽然狡诈,但绝对不坏~~~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料到十五会先喊停的,毕竟叔侄两在一起这么多年,这点认识应该还是有的~~~~~~恩~~~写到这里大家也许会问为什么费这么多笔墨在狩猎上~~~
这个嘛这个嘛~~当然是为了饱满小延的阴狠形象啦(小慈语)~~~
所以说所以说,如果大家有什么不满,就都朝着小慈去发泄吧~~~~她绝对是天下第一的大后妈~~~~~~~
那么接下来,就是小延和他未来的亲亲爱人的对手戏了~~~呵呵,希望看到这里的大人仍能够耐心地等待,小慈和小排一定会努力不让你们失望的~~~(当然~~如果有回帖一定更好啦~~~~~~~~)
五 季永延看着护卫忙碌,发觉幼鹿与母亲同样有双大眼清澈明亮,色如琥珀,忽然想起临风楼上羞怯青涩的小小人儿那双波光潋滟的大眼,不禁微微一笑。 这时分临风楼里,江煦云怔怔地望向窗外横拖斜曳的枯桠。不知为何今年的秋色来得格外浓郁,从这里望去,叶子大半已黄如金阳委落于地。几只寒鸦捡尽枝头不肯栖,振振翅便飞得没了踪影。楼下似乎又在习舞,只一管横笛相伴愁肠百转如泣如诉,远远听来直能荡气回肠。 舞是昨夜的舞,执笛的却不是昨夜那人。煦云虽只是粗通音律,但已听了不知多少遍自然知道这笛吹得还不甚完美,功力火候都略有不足。 师傅说:既已为山九仞,又不妨功亏一篑。 吹笛者还没有这种挥洒自如。 轻轻笑开,带几分苦涩:既已得到,又有谁舍得放手? 曲声轧然而止,顿时一室凄清。 自己不过想要家人团聚乐也融融,不过想要所爱之人相伴白头,在上天看来可是过分,若不为过,为何从不曾有半点回应?任自己一次次看身边人不顾远去痛彻心肺。父母如是,兄长如是,宁哥……亦如是。即便自己身在他人怀中也只是漠然拂袖而去,枉自己还为他苦苦寻辞掩饰,骗别人也骗自己。只因他给过的那一点温暖,自己便死心塌地一颗心里满满的全是他,再也容不下旁的,别人的百般怜惜千般宠爱他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可宁哥从来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只几句温言好语便让他在楼子里枯度了春夏秋冬,到现在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曾问不曾听……忽然想起秉烛夜谈的七王爷和煦如春风的容颜,不禁心下暗忖原来皇族宗室也并不都一副狠霸霸凶悍模样,忍不住笑自己以前太过天真总觉得官家猛如虎。 想一回叹一回,乍暖还寒走过几遭,又记起听人讲宁哥家中要他相亲,心里就是绞拧似的痛。思绪乱蓬蓬如麻似絮,百般抽梳仍是剪不断理还乱,却被重重几声拍门冲了个干干净净。再看窗外时微微一惊,已是掌灯时分,料想该是厨房帮佣送饭来,忙起身应门。刚拨开门拴便有大力冲来,那扇老雕花木门哪禁得起昨夜今日这般折腾早应声而开直撞到墙上。煦云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倒退几步,定下神再看时,眼前明艳如雪流光溢彩的人不正是快意阁上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月儿? 原来昨晚季永延出了快意阁,月儿候他直到夜半三更,见迟迟未归还当出了什么事体,正欲唤小童去寻,鸨儿却先命人来传话,说王爷已经歇下,让月儿不必再等,改日再找他说话。月儿在季永延面前乖巧娇俏如猫儿,楼子里可是出了名的阴狠厉烈,哪咽得下这口气?心想必定是新人美如玉自己眼见着要秋扇见捐,一肚子火气沸反盈天地就上来了,念着楼子里哪个没脸的小贱人竟敢明目张胆勾引自己的客人,若让自己知道看不拿烙铁烙了他的嘴。盘算了一夜,第二日自然起得晚,细细梳洗过,寻思着直直去问王爷宿在谁哪里太过丢脸,只好找“姐妹”旁敲侧击一番耽搁不少时候,这才找上门来。 煦云向来喜静不喜动,又得鸨儿照应,平日里便惯于关起房门隔断十丈红尘,若非必要更极少外出。月儿虽红遍京城,来临风楼却时日尚短,并不晓得楼子里还有江煦云这号人物。硬闯进来时见对方一副楚楚可怜清水容颜更以为不过是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新丁,于是未及一言半语先一掌掴去。 “你、你做什么?”煦云捂着火辣作痛的脸颊望向月儿,满眼惊愕茫然。 见他泫然欲泣的柔弱模样,月儿心忖当真是我见犹怜,难怪能迷得住王爷,更怒火中烧:“我就是要教训教训你,看你还敢不敢妆狐媚子勾引男人!”话音未落又扬手要打,却半路被硬生生扼住手腕。 “宁哥!”煦云一见来人,又惊又喜,早忘了眼前凶神恶煞的月儿扑过去。王易宁一手制住月儿,一手已轻柔抚上煦云的脸颊,皱了皱眉:“痛么?”脸色阴沉,声音中却带出几分关切。 “不要紧。”煦云连忙摇头,脸上早泛起红晕,虽然左颊火烧火燎得紧,但心里却甜得很,“一会儿就好。” 王易宁点点头,转向月儿,淡淡问道:“为什么打他?”语气淡得清水也似,手下却又加了几分力道。 月儿又痛又怕,偏偏像落进虎口钳子怎样也挣脱不出,忽听对方低沉微哑却着实好听的声音,不由得抬头瞧去,这一眼看见便愣住了。眼前这男子形容落拓,一双眼却是如冰似雪,透着拒人千里,直瞧得人心底发寒。 “我……”月儿为王易宁的气势所震,怔了半晌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冷哼一声用纤白秀美的手指直戳到懵懵懂懂的江煦云脸上,“我来这儿做什么,你倒问问他昨儿晚上做了什么?跟别人的客在屋里卿卿我我一宿,还死气活赖地不让人走。” 王易宁蹙眉转向煦云:“别人的客……是什么人?”语气仍是淡淡的,似乎吹皱一池春水干我何事。 “就是昨天你走时撞上的那位……七王爷。”江煦云怯怯地答,见王易宁微微扬眉,忙道:“我与王爷什么也没做,只是说说话……” “说说话?”月儿不等他说完便截道,“只不过是上床说的罢?” 王易宁冷着脸一扬手,月儿就被他随随便便地丢出门外:“别再进来,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此时门外已有不少好事之人聚拢过来,月儿见众人指指点点又羞又怒,狼狈地回了快意阁,心想早晚要寻机一雪今日之耻。 将月儿赶出去后,王易宁回手关上门将众人隔在外面。煦云仍惦着方才月儿刻薄不堪之言一面羞涩难当一面急着想解释清楚,忙乱得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分明。王易宁见他如小鹿乱撞可怜可爱,不禁微露柔和之色,温声问起昨晚究竟情形如何,煦云笨拙地把所有细节一一相告,才算松了口气勉强镇定下来。 王易宁也不插话,只静静听来,心里努力回想昨晚酒醒后乱糟糟情景,听着听着就有些担心起来。听煦云意思,他对那位七王爷似乎颇有些好感,而若那人当真是七王季永延--那可是风流场上的有名人物,这月儿打上门来更证明传言不虚。他对煦云若是真心还则罢了,若只为一夕风流……长痛不如短痛,当断则断。想下来心里已有了打算,看着煦云一派天真烂漫的容颜,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守护好这个纯净如玉的孩子。 絮絮说完,煦云才想起问宁哥如何会突然前来,王易宁只说自己昨日走得太过仓促,将玉珮落在煦云房里,又担心昨天那人举止古怪,想瞧瞧煦云是否平安,最要紧的还是今上寿辰下月将至,城里庆典不断,上司拨了大批兵力准备加强城内守备,自己也必难能有闲暇脱身,于是打算趁今晚带煦云及兄长侄儿同去逛夜市。煦云听了开心得拍起手来,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o_o我是小慈与小排出场的分界线x_x***********************************
呵今天来的是我红烧小排,每次问小慈有没有什么话要说,她总是一副很害羞的样子顶顶我,然后说你来说吧~~*^_^*~
其实平时回答大家说感谢的都是小慈~~因为小排家还没装电脑,所以上网看回帖的事情都是小慈在做,这里还是要说一声辛苦你了~小慈~~~(其实小排心里还是很嫉妒的,因为如果可以跟看自己文的人交流,其实应该是件很快乐的事吧~~~)
今天小慈跟我说有人说小延很残忍,让她觉得很委屈~~~恩~~这个都应该怪我~~~虽然小慈提议了要表现小延的阴狠,但真正想出这个残忍剧情的其实是我~~~5555~~~虽然昨天努力做了解释想要为小延开脱,不过现在看来效果实在不好呢~~~~
所以今天这一段我们两商量了以后,就将它修改得温馨了一些~呵呵,虽然回帖不多,但看得出来大家都很喜欢小宁和小云在一起~他们在一起的感觉确实很好呢~~所以以后小慈和小排对于这样温暖的场面一定会多多增补描写的~~~
最后还是要谢谢回帖的几位大大,感谢你们的支持~~~呵,这些都是小慈那家伙辛苦敲文的动力所在呢~~~~~
BY 词牌名之红烧小排
六 说起逛夜市,王易宁心里忽然咯噔一声暗叫不好。方才被月儿突然冲来搅闹半晌,问下来果然已过了约好的时间将近一个时辰。想想依兄长的脾气断不会在原地傻等他,索性不再急着赶去,陪煦云在临风楼踏踏实实吃过饭,并让他换了身寻常衣衫,才出楼向夜市走去。 虽然夜市也曾逛过几回,可这些许年煦云都是跟楼子里的人一起,还是生平第一遭跟心心念念的人比肩出游,兴奋得难以自持反而战战兢兢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在宁哥面前难堪。王易宁倒不曾留心身边人乍暖还寒步步步为营的心思,只专心致志在满街接踵摩肩的人流中寻找自己兄长和侄儿的身影,想着许是还能遇上,可来回转了两三圈也毫无结果,这才死了心,一心一意陪煦云漫步。 满街灯火灿如星河,繁花似锦车如流水,人们熙熙攘攘笑逐颜开,平时难得出门的深闺女子更是结伴成群喜不自禁,莺声燕语香风阵阵不绝于耳。今上治国有道,一片舞鹤升平,越发助长了醉生梦死纸醉金迷。自西域传来的奇巧异技胡姬番奴也是极受欢迎一时无两。今日逢正日大集,酒肆中有胡姬居一小圆球子上舞,纵横腾掷,两足终不离球上,绝妙无比。煦云虽喜静毕竟是小孩心性,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拍手笑道:“前几日我还在书里读到胡旋舞,说是骊珠迸珥逐飞星,虹晕轻巾掣流电。潜鲸暗吸笡波海,回风乱舞当空霰。当时还想太夸张了罢?不曾想今日亲眼瞧了竟比书里写得更好。” 走了半晌,煦云已不再慌得手脚不知往哪儿放,与易宁有说有笑。心里一松下来加之晚饭只顾着给宁哥挟菜自己没吃几口,便觉饿得很。于是两人随便在路边一家小摊坐下,一人要了一碗馄饨。 摊主生意好得忙不过来,给他们送来茶水又急着给别的客人上菜。煦云等得百无聊赖正想开口,一转头却瞧见易宁正望着满天星子的墨蓝夜空怔怔出神,眼中居然少了素日的冷洌如冰,竟是有些痴了。 煦云看着易宁的侧颜,也有些痴了。 忽然间恨自己竟不如这些蠢物死物,恨自己唤不来乌云满天,驱得一天星斗散。 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才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心里微微一沉:自己怎地如此恶毒,为了宁哥不看自己竟对星子也嫉妒?跟那月儿又有什么区别?一时间脸上发烧低了头不敢再看易宁,身边喧闹远得听不清,只有摊主那口大锅中汤水将沸未沸的沉闷翻滚声。 吃过消夜,两人坐了一阵便继续逛街。易宁这才发觉煦云有些闷闷不乐,随手翻弄摊上货物时也是心不在焉,不禁问道:“你脸色不好,可是哪里不适?”煦云一惊抬头刚要回答,忽然脚下一绊便跌倒在地上,只觉左踝一阵刺痛。刚要挣扎着站起身来易宁已轻而易举地将他抱至街边店面的石阶上坐下,伸手便要去脱他的鞋子。煦云慌乱地推挡着说道:“宁哥……我自己来。”易宁却不由分说单膝跪在他身旁,将他受伤的脚置于自己膝上,除去鞋袜后细细查看伤势,并小心揉捏起来。煦云白皙的脸庞益发红彤彤得煞是好看。 随着易宁的动作,一种奇妙的感觉渐渐涌来,煦云只觉手心沁出微汗,身上有些发热,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手足无措地说:“我没事了……宁哥你送我回楼子可好?”易宁也觉时候已经不早,便点头同意,一俯身将煦云背起来向临风楼走去。 人流渐稀,露天摊子多半已在收拾东西准备散去。胡姬歌舞犹未停歇远远传来极热烈的乐声。刚才还看得津津有味现在却觉无趣得很。两人沉默不语,但煦云心里正甜也便不再介意。忽然易宁站住了。煦云诧道:“宁哥……” 易宁径直向一处摊子走去,那摊主已收拾了大半眼见是要走了,见有客人过来立刻停手满脸堆笑迎过去:“这位客官……”话未说完,易宁伸手拿起摊上一块白玉扇坠问道:“多少钱?” 煦云一怔,分明记得自己刚才曾在这摊前流连,对这块雕成轻云出岫的玉坠把玩好一阵才恋恋不舍地放下。难道…… 摊主自然少不了讨价还价,易宁也懒怠与他费口舌,直接掏钱付帐,然后把玉坠放进煦云纤细的小手中: “给你的。” 谁也没有注意,有胡姬献舞的酒肆前,季永延正脸无表情地盯着这边卿卿我我的两人,半晌才转过头,又是一脸云淡风清灿如春阳的笑: 皇叔,我现在想到要你帮什么忙了。 本来兴致勃勃强拉他出游的季明远早忘了看胡旋舞,对着永延颇为赏心悦目的笑容机凌凌打了个寒颤。
七 匆忙不知时日过,转眼间一月转瞬而过,王易宁终于能安心坐在小酒馆中捏着杯子偷闲,窗外夜色正浓,星斗满天。 前阵子今上寿辰,城中大庆,宰相亲调九门提督亲统京城六扇门中人无分白夜在大小街巷巡逻戒备,整整折腾九日方算完结。众人今日才得空,拘苦的鸟儿一朝出笼自然又闹着不醉无归。好容易商量半天决定来这家新开张的小酒家,要了满满一桌冷拼热炒把酒言欢,一时间聒唣得不行。王易宁虽然生性木讷不苟言笑,跟一道出生入死的同僚却从不见生分。只是想到之前大醉酩酊被送去临风楼,不但让煦云忙乱担心一番还吐得狼狈不堪丢尽了脸面,心下一直后悔不已。因此再喝起酒来就不肯没个节制,简单喝过一轮便推说自己有些醉了抽身退到一边。 杯中酒烫过,握在手里很暖,酒入喉升腾成醇厚的火焰,但不伤人。夜风自窗屝钻入拂过脸庞,凉薄如水,擦拭得满天繁星越发明艳。易宁无意地抬眼望去,就再移不开目光。 为父亲守灵时也是同样的一天星子闪着淡漠明亮的光。那时自己还小,也不晓得哭,跪着跪着累得撑不住就倒在大哥身上睡去。其实并不太懂父亲为什么会躺在那口黑沉沉的木盒里,也不懂大哥二哥为什么哭得伤心,仅朦朦胧胧觉得好象有什么拦在前面冷冷地笑。只是当大哥抱着自己哽咽时才觉得鼻子发酸,摸一摸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满脸都是泪水。 那时大哥才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母亲早不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自家田地房产被族人亲戚分了个精光,只留下两亩荒废已久的地和一间草屋,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他仗自己念过些书能写会画再替人打零工,连最小的易宁也帮忙家务,总算勉强支撑起这个家三兄弟不至饿饭。两亩荒田开出来种了些瓜菜,三人轮着晚上值夜看守,偏附近的顽童劣性,瞧易宁人小力单就挑他值夜时跑来又摘又踩,糟蹋不少。易宁虽年幼却已懂事,心疼兄长劳作又打不过那些恶童,被欺负得多了竟一赌气跑去附近武馆跪了三天三夜求师傅教他习武。他悟性颇高,学得一阵再打起来五六个大孩子都近不得身。田地护住了,不过从此也无人敢找他一同玩耍。家里又穷得紧,自然没有亲戚上门,路上见了也是躲着走生怕他们借钱。渐渐地连两个哥哥都难得听到他一言半语,小小年纪已是木讷冷淡甚少笑容。 易宁每日里除了干活便是习武,心里无时无刻不默想着一招一式。只有夜晚守夜时卧于竹席之上仰望满天星子,才能暂时忘却一切。不管白天受了气还是挨了骂,看着那深蓝夜空缀满银光闪烁,便觉得都算不得什么。不管白昼怎样风云变幻,只要到晚上,它们都会寂寞又热闹地亮起,一抬眼就能看到,说什么它们也会静静聆听。 也许正是如此,才会在初遇煦云时便留了心在了意,只为那双星光一样明亮纯净的眸。 回过神时,大家已结了账三两搀扶着向外走,步伐踉跄还含糊不清地唱着俚曲小调,让平日里那些毛贼小盗看了大概是要笑死。易宁也起身跟随,奔走折回几趟,直到眼瞧着众人都平安到家才放心地往家赶。 今晚无月有星,倒也并不十分暗淡,路上少人行,寂寞冷清。只有间或响起的犬吠猫声扰了清静。若是煦云在,怕是又要念起什么诗词歌赋斯文一番了罢?自小念书少,只算得上识文断字不至闹笑话,跟那孩子在一起时多少有些接不上话。算算自那回夜市回来也快一月未见,赶明儿必得去瞧瞧,免得鸨儿又向自己抱怨煦云担心得几天没吃好饭小脸瘦了一圈云云。也顺便问问煦云的心意--上次送他回临风楼后找了鸨儿打听那七王爷的底细,也细细嘱咐鸨儿留心照顾煦云莫让月儿再打上门来。一面又寻了几个伙计大茶壶的盯着,据说后来王爷也带了礼物颇找过煦云几回,但似乎都只是说话谈笑,时间也不如何长--看来这风流王爷对煦云还真是上了心动了情。 只是心里一点不舍一点不安,不知从何而起。 这头寻思得心神不安,忽听不远处高墙内犬吠四起闻者惊心,紧跟是众人脚步杂踏高喊:“来人啊!有刺客!”微微一怔,猛然想起此处乃宝亲王府后院围墙,竟有人胆敢入皇上十五叔家中作些鸡鸣狗盗之事?易宁二话不说快步向王府喧闹处奔去。 借微弱星光隐隐约约看到墙头硫璃瓦上一团黑影,易宁本想悄悄接近骤然发难,谁知那黑影原一直俯在上面不知做甚,眼力却好,一眼瞧见他往这边来便凌空跃下三丈有余高墙,身形优雅落地无声。易宁心下一沉,此人轻功竟如此佳妙?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冷哼一声拔剑在手,低斥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入王府,还不束手就擒?”那人也不答话,手中寒光一闪快若疾电直刺过来。易宁闪身用剑一架,震得虎口发麻,已知自己与对方武功相去无几,但对方短刃是削铁如泥的宝物。这样打下去未必是对方之敌,耳听着远处已有大队官兵脚步声传来,心想能留得一时是一时,自己再不济也能支撑到支援赶来。顿时精神一振出剑抢攻,竟是招招狠辣着着无情,那人武功虽高但只图脱身失了先机,竟只能连连招架。忽然锵锒一声两刃相交,易宁的剑已被对方短刃削断,大惊后退持剑凝立。那人就趁这间不容发之隙一扬手满天白雾扑面而来,易宁一闭目时只觉劲风袭来,全力闪躲只觉右臂一凉一痛,再睁眼欲追时哪还有人?暗悔自己还是太过大意,终日打雁竟被雁嗛了眼。 这时一众官兵已围上来,易宁正要开口,官兵却齐齐拔刀持剑向他,火炬照得刺眼眩目。易宁诧异地看着他们,才发现自己脚下不知何时多了套夜行衣和一封密函文书。 王易宁行刺宝亲王未遂盗走机密文书,逃走时被当场捕获。 第二日午后,跟易宁向来交好的赵捕头通知过易宁家人后又心急火燎地赶去临风楼找煦云。煦云乍听之下还未及开言已是两行清泪泣不成声,众人忙来安慰,鸨儿深谙人情世故,忙替煦云谢过赵捕头,又拿了些钱给他烦他跟狱卒说情,看在都是公门中人的份上好生照应易宁。这边厢却不知是谁看多了话本传奇裹乱,撺掇着煦云去找七王爷季永延帮忙彻查此案,说是七王爷对你用心甚深又是宗室血亲,只要你肯软语央求,定能为宁哥一洗冤屈还他清白。 煦云虽觉这时节有难了才想着去求王爷着实有些难堪,但想到王爷素来可亲可敬温柔体贴,又想到宁哥在狱中不晓得怎样受苦,日后不知怎样刑求审判,便点头同意了。 ***********************o_o我是小慈与小排出场的分界线x_x***********************************
呵呵~~~又是我~~~~拥有可爱滴响亮滴名字的红烧小排~~~~~~
恩~~~这一章,基本上都是小宁的个人秀(突然发觉君心里的几只小猪总喜欢一个一个往外蹦,轮流出场秀啊~),因为这是一段很重要的情节,跟之后的发展有非常紧密的联系~~~呵呵~~看到这里也许会有人觉得剧情转得好快……可是这中间确实是空白的,上一章的结尾大家可以看出来小延又在动歪脑子,可是阴谋也是需要时间去准备和完成的呀~~~我们家小延毕竟不是超人,不像很多小猪可以打个电话或叫个仆人就把一切搞定~~~有些时候为了安全,说不定还要他亲力亲为呢~(突然很同情小延~~~)而且在时间把握上也有诸多禁忌,所以一个不小心,就让时间跳了一个月……不过接下来的剧情,就会是个漫长难耐的过程了……(修改完毕后悠闲地坐在一边喝茶的小慈语:小排最喜欢吓人~~大家不要相信她~~~~)小小透露一下~如果与小慈商量的结果暂时米有大改动的话,小慈和小排也许就要写我们生平的第一段H了~~(小慈急呼:抗议!这句话有歧义!)
所以所以,接下来的故事情节应该会更加紧凑激烈的~希望看到这里的朋友可以继续支持我们,还米看的朋友可以给予关注~~鞠躬~~~~
对了,要加一句~因为小排是个正宗的武侠盲,所以这一章里几乎所有的动作场面都是小慈一手操办的~~大家请热烈鼓掌半秒钟~~~~~
[ Last edited by Judy on 2004-11-14 at 19: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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