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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22 18:48| 字数 5,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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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修改版)
半年后,昰狂正式定了国号。从第二年开春开始便是封王元年。这位被震宇之国的百姓称为仁王的帝王,废除了原有的长老制和发色等级制,规定震宇之国内,不得私自养奴隶,之前为奴者,除了因重罪被贬为奴的,其余皆恢复自由之身,分派到各个行业工作,按月领饷。
据说这一点,是震宇之国的护国上仙妖雷珠参照雨水之国的政策提出的建议。封王考虑再三后与负责政法的大臣商议了三天三夜才定下来的。
之后的四年时间内,封王又陆续颁布、施行了许多造福百姓的政策。他统一了散乱的货币,由朝廷统一开设钱庄,供百姓兑换。他在各地开设了专门的学堂,教导大家统一的文字,教导普通百姓习字练武,设立了考试制,任用德才兼备的新人。他还减免了许多不必要的征税,修筑河道等等。有些,是参照了上仙的意见,有些,则是封王同辅佐的臣子们商议而定。无论如何,这些都令震宇之国逐渐强大起来,仅四年的时间,震宇之国的国力已不容小看,就连一直虎视耽耽的苍国也开始按兵不动,不敢再轻举妄动。
当然,即便封王的功绩再高,对他的抱怨也依然不少,诸如封王蔑视祖先,将长老们逐出神殿。封王不守祖规,没有按月祭拜祖先。封王不收嫔妃,惹得那洛城才貌双全的第一美人郁郁而终……当然,最后那条仅是那些想靠此升官发财之人奸计未得逞后,怀恨在心的杜撰罢了。世人多不予理会。
七重天上,重天眯着眼瞧着困锁在万雷之殿中的人,不,或许该称他为神,曾护佑着震宇之国的雷神。
秋霆金色的眼平静无波地看着雾镜中显现的一切。那双眼中找不到一丝情感,静如止水,却也瞧得人心酸。此刻的他已动弹不得,灵气形成的锁紧扣着他的双腕和身子。白皙的肌肤上浮现着一条条狰狞的黑色疤痕,仿佛吸取着他的灵气般扩散着。
“失望了?他们过得很好。”重天浑厚而沉静的声音响起,震动着秋霆。
“我恨他!他背叛了我!”秋霆忽而愤恨地说着,随即因牵动而痛苦地蜷起身。
“他为什么会选择离开你,不接受你,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重天冷冷地说着,看着秋霆瞬间瞪大的眼。
秋霆金色的眸子闪动着,良久,缓缓垂下眼。
“因为我……夺走了他所有的亲人和爱人,只为了让他成为震宇之国的王。”他低声说着,再抬眼时,那双金色的眸子已恢复了黑色。
“神祗本就不能心存爱意,而你的爱却又是如此的沉重,没有人背负得起。震宇之国的战机,早在四百年前便已埋下。”重天沉声道着,丝毫不理会秋霆越来越痛苦的神情。
“你的地灵是天灾,亦是战祸,你执意留在下界不肯返回,知道自己的灵气为大地带来怎样的影响吗?知道你将为此承担怎样的后果吗?更惶论你还一手主导战争。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秋霆,虽然天灵的你尚存慈悲,也留下话语提醒下界的子民,但是妖灵的你却不可饶恕。当初你诞生时,我未能小心提防,以至让下界妖气有机可乘,冲撞了你的天灵,寄宿在你体内。妖灵不受你的控制,时常违背天理,造成这一切,也是我的错。”重天呵斥的话语到了最后成了无奈地叹息。
“若我灭,妖雷珠是否会受影响?”秋霆轻轻地问着。
“不会。妖雷珠虽可称做你的分身,但其本体却得自我的灵气,如今储存其中的雷系地灵已取出。它已与你无关。”重天微微一怔,随即道着。
“那就好。不会……再因我的缘故连累他二人。”秋霆笑着,笑得苦涩。这是惩罚,惩罚另一个自己残暴的行径,惩罚未能阻止他的自己。代表灾祸的地灵缠身,那蚀骨腐肉般的痛又怎比得上失去他的痛?
“看在你及时驱散了妖雷珠中灵气的份上,有什么请求尽管说吧。”重天拧起了眉。明明交待他们的,且莫动了情,为什么冷寒不听,他也是这样?
“请大神动手吧,秋霆已不配为神。”秋霆眯起了黑眸,请求着解脱。
“破晓。”随着重天的呼唤,破晓随即现身。
“替他解脱吧。”重天丢下此言,转身出了万雷之殿。
“拜托了,破晓。”秋霆闭上眼,笑得解脱。
重天静静地候在殿外,瞧着破晓缓步而出。
“为什么抗命,不杀他?”重天漫不经心地质问着。
“为了承受灾祸反噬,他的天灵之躯已坚持不了多久。为了天下生灵的苦,他不能提前灭了真身,停了惩罚。”破晓冰冷的双眸闪过一丝愤然。
重天饶有兴味地笑了起来:“修炼千年,你也有了些情感吗?”
“破晓仅是就事论事。”破晓偏头,避开重天的逼视。
“退下吧,让我静一静。”重天吩咐着。待破晓隐去身形后,才抬掌,打开雾镜,瞧着镜子里映出的身影。
这个一分为二的魂魄总算相遇,还是和四百年前一样倔强,爱憎分明。他们令这个原本残缺的国强大了起来,这是他们的功绩,是四百年前的他所未能做到的。可惜,幸福似乎仍无法降临在他们身上,因为那个关乎天地存亡,生灵生死的时刻即将到来。
捏了捏百年来始终不听使唤的手,重天倍感力不从心。百年前的力挽狂澜,令他耗损颇重,至今未能恢复。虽然他定下章程,但是手下那些神祗却仍然不由自主地违背。果然,即便是他,也算不过天吗?
收起雾镜,重天方站起身,却又因正西方冲天的黑气而颓然跪倒,幸得破晓及时现身,扶住了他。
“无妨。”捂着心口,重天忍过直抵心髓的痛。正西方,那是百年前虚王消失的地方。
你终于按捺不住了吗?虚,我的兄弟。还不可以,你还不能任性地转变,为了这下界的苍生想想吧,不要令我们辛苦照料的生灵尽数灭绝。
“破晓,去找那炎,他护佑的西方魔柯之国是最后的法咒,必须赶在那之前完成。”站起身,重天口气凝重地吩咐着。
心知形势严峻,破晓忙化作一道白光,直向西方的魔炎之林飞去。
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重天才拿开捂在心口上的手,浓重的黑气顿时自他心口溢出。这是虚的灵气转变的预兆,他影响着和他相对的重天。
天神重天,地神虚,这是打从他们降临开始便决定好了的。可是,命运却并未如此轻易将重任交托给他们。作为重天的兄弟,虚晚了五百年方自天地初成之地成形。许是受了重天的影响,地灵的他却拥有了至高的天灵之气,如今,这个注定要主掌地的神祗即将迎来他自身灵气的觉醒和转变。
然而,这一转变却会影响整片大地,若稍有不慎,大地上的生灵将因此失去生命。虽然重天早已料到,却苦于自身的天灵已无法与之抗衡,而重伤未愈的他又无法离开七重天,唯有命五位下位神取出五大灵石中的地灵,并将之安置在法咒上,借以吸纳缓冲,希望能不致痛失自己一手创造的下界。
再次打开雾镜,重天愧疚地瞧着里头显现的身影。对不起,为了天下苍生,我不得不将同妖雷珠融为一体的你留在此地。也许,再过不久,你们将天人永隔,我不忍,但却必须狠下心拆开你们。否则,我愧对天地。
重天的叹息似乎并未传入下界,因为此刻震宇之国的驭雷殿中正传出一声清脆的暴喝。
“昰昊!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能碰!”秋朔气急败坏的声音带着庆幸。举高的双手紧握着碎空剑。真是的,才回来就瞧见这个不要命的小鬼踮着脚够着安置在架子上的神兵,若非自己眼明手快,恐怕锋利的剑锋已割伤他了。
小小的身影一言不发,一手攥着他的裤脚,一手高高举着,依然执着于秋朔手中的黑色神兵。
“不是告诉过你,这个不能随便碰,要是不小心割伤了,我怎么跟你母后交待!”秋朔腾出一手揪着他,却毫无帮助,反而惹得小男孩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腿。
见他仍是一言不发,秋朔顿觉无奈。这孩子,打小便沉默,长到四岁上,莲后还曾放弃地认为他不会说话,不想他却开口叫了母后,叫得莲后又惊又喜。之后才晓得,这小鬼根本不是不会说,而是懒得说。偏偏性子又拗得紧,总是弄得大人哭笑不得。
“独伤,帮我一下!”见独伤正巧步入,秋朔忙将碎空剑丢给他,趁着小鬼的注意得到顺利转移后一把抱起他。
真沉!小小的个子,怎的这么沉?秋朔暗想着。随即又再度陷入苦恼,因为小鬼已开心地揪住了他的发,笑得一脸奸计得逞。
秋朔重重一叹。这个小混蛋,为啥打小就喜欢揪自己的头发呢?
“我说昊昊,你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秋朔靠在架子上,让怀中小小的娃儿坐在自己曲起的腿上。
漫不经心地瞄了他一眼,小娃有些不情愿地开口:“无聊。”
“你母后该担心了。”秋朔撇了撇嘴。他才多大,知道无聊二字怎么写吗?
“她晓得。”小娃继续玩着手中的黑发,玩得兴致勃勃。
“莲夫人晓得我不在,怎么会放心叫你过来?”秋朔疑惑起来。自己应该向莲夫人说过,会离开三个月,去看看各地学府的情况,作为下季会试的参考。如今虽提早回来,却尚未及同任何人见面,莲夫人怎么会放心叫这小鬼独自跑到这空无一人的驭雷殿来?
“我说见着你回来了。”小鬼笑得一脸狡黠。秋朔却因此瞪大了眼,瞪着眼前这个鬼灵精怪的小娃。
“昊昊,下次不准说谎骗你母后。也不准一个人乱跑!”秋朔训着他,却瞧见他拧起眉,斜着眼看自己,那神情,像极了他的父亲。
“你父皇呢?知道你来这吗?”秋朔问着,顺手将自己的发从小鬼的手中解救出来。
一听提到父皇,小鬼顿时一脸的不耐。
“不知道,若是他晓得,我此刻就在书房里头被一大群人看着。”小鬼总算说了句较长的话,“臭父皇,生怕我抢了你似的。”
“小鬼,不准胡说八道!”秋朔顿时尴尬起来,这小鬼,怎么说话的?
“本来就是!你老是跑得不见人影,好不容易回来,却总是跟父皇二人关在书房里头一整天,甚至更长。末了,面还没见着,就又不见了人影。凭啥就只跟父皇说话,我也要!”小鬼想是急了,一口气说了老长,还耍赖地扒住秋朔不放。
秋朔无奈地拉着他,明知是徒劳无功:“那是在谈公事好不好?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啊!我忙,当然不可能成天待在驭雷殿啊!”秋朔无奈,自从四年前自己开始了巡查各地的工作,这小鬼就闹别扭到现在。他平日不是不爱说话吗?怎的今日话特别多?
“我不管!我就是要跟父皇抢!”小鬼继续扒在秋朔身上,丝毫不理会秋朔越来越尴尬的神情。
试了多次,依然拉不开这个粘人的小鬼,秋朔只得求助地望向靠在门框上浅笑不已的独伤。真是的,刚刚赶回来,都还来不及喘口气,便要应付这个难缠的小鬼,他还有心思笑自己!
独伤正待开口,含着威严和不耐的声音已自殿堂外响起。
“昊儿!你又擅自逃掉礼教课!”一身黑衣的身影随之出现在门口,墨蓝的眸子含着不悦。
小娃窝在秋朔怀中的脸露出一抹诡计被发现了的坏笑,瞧得秋朔直叹气。
“陛下。”
“父皇。”
小娃和独伤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尊敬,一个无奈。
冲着独伤点点头,来人负着手冲小娃喝着:“过来!”
小娃抿着嘴,此时的他,脸上总算有了小孩该有的神情,虽极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抗。
“快过去。”见他迟迟不肯抬脚,秋朔忙催促着。
小手揪着秋朔的衣袖,小娃皱着一张脸说着:“哼!你老是这么偏心!下次说什么我都要跟着,看你们到底都说些啥,说得那么开心!”
“昊昊!”秋朔气结,这个口没遮拦的小鬼!
小娃又挨了会儿,这才不甘不愿地朝已相当不悦的人靠了过去。
“璇儿呢?”低沉的声音质问着。
小娃突然又闭口不语,全然不似先前般健谈。一双墨蓝的眸子毫无畏惧地对着自己的父皇。
来人无奈,只得吩咐独伤将他带回宫。
独伤将碎空剑丢还给秋朔,便领着小娃离去。
见他们这样随便地将神兵丢来丢去,来人直摇头。
“秋朔,那好歹是神兵。”
“有什么关系,反正也只我一人在用。”秋朔不以为然。
转身才将碎空剑搁置在架子上,一双手臂已环上他的身子。
“你回来啦。”深吸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低沉的声音叹息着。能够像现在这样拥着他,还是最近的事。这是不是意味着一直排斥着他的碰触的秋朔终于能稍微接受他一点了?四年的时间,并不算短。这四年中,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和他相处,不去触动他的伤口,不去提任何爱慕的字眼。如果说这么做有什么收获,那就是秋朔不再针锋相对的态度。
四年的时间,不,若从最初的相遇开始算,该是六年的时间。无论是自己,还是秋朔,都有了极大的转变。对于现在的秋朔来说,自己已被他列入了朋友的范畴。虽然离自己的想法仍相去甚远,不过他并不急在一时,毕竟,自己曾是他恨不得挫骨扬灰的人。
“嗯。”秋朔漫不经心的嗯着,手指轻抚着剑鞘。
“又是数月不见。”低沉的声音闷闷地吐着思念。
“数月而已,不是很久。你后宫佳丽三千,莲后又温柔贤淑,足够你想的了,还轮不到我!”秋朔挣了下,口气不佳起来。
“呵呵,我后宫只莲姬一人。平日只管教导女眷修习,待她们出阁之日,哪儿来的佳丽三千?你这是在吃醋吗?”低沉的笑声自深埋在秋朔颈项的浅蓝色薄唇中溢出。
“谁……少无耻了!”秋朔回身一把将他推开。虽然明白他说的是事实,也清楚后宫虽有些迫不得已留下的女官,他全都交给莲夫人,着夫人教导她们礼仪,教导她们习字,待觅得合适人选时,再以皇族的身份出阁。虽然明白这一点,在回城的路上听到流言蜚语时,还是忍不住生气。
墨蓝的眼眸瞧着秋朔气急败坏地样子,瞬间黯淡了下去。
“抱歉。君无戏言,是我错口了。”低沉的声音轻轻道着哀伤。
有一瞬间,秋朔信以为真,却又因他再度侵袭而至的身躯打消了所有怜悯。
“老奸巨猾的混蛋!”秋朔用母语低咒着,却已不再挣扎。
“秋朔,别总用你的母语骂我……唉,算了,随你骂吧。只要再让我抱一会儿就好。”再度将脸埋入秋朔的颈项。
“这次巡查的如何?”良久,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还行,倒是在昰葑的洛城见着了两个颇有才气的新人,这次的会试也许值得一看。”秋朔兴致勃勃地说着。
“好,我等着看。”低沉的声音低笑着。
你是上苍带给我的一轮明月,我虽明白自己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却又是那般不由自主地为你吸引。我的双手曾为你洁白的光芒染上灰暗,如今,我希望能靠自己的双手,慢慢抚去瑕疵,哪怕这一生,我都不能再说爱字,我也由衷地感谢上苍,感谢上苍让我遇见你。哪怕这一世,成为你的朋友已是极限,我依然庆幸。
“你若见着他们,一定也会有兴趣的。”秋朔兴奋地保证着。双手已不自觉地回抱着他。
你曾是一把利刃,狠狠地砍在我的心上。我原是恨你的,却又不由自主地为你的锋芒吸引。我懊恼的,是自己,却又执拗而固执地认为这都是你的错,因为你霸道的闯入。如今,那股恨意化作了阴影,无法接受你的,是至今无法挥去的它。即便如此,我依然自私地希望你曾经的誓言可以维持到永远,即使我也许永远无法将爱字说出口,也许永远无法接受比拥抱更亲密的接触。我也依然这么希望着。
夕阳,透过镂花的窗棂撒下橘黄而柔和的光芒,为谈得兴起的两人披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朔,月之将明。有着夜的影子,有着月的柔光。
狂,无拘之纵情。有着傲人的气势,有着内敛的精气。
也许,彼此的心事都将一辈子藏在心底。也许,这一生都不会让他知道他在自己的心中是多么重要。但是,知不知道又有何妨?只要明白自己心中真正放着的是谁,明白什么才最重要,这样也许就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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