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少少
01
在回顾我的一生时，我常常深深地感受到，人生真是充满戏剧性的产物。
假如要提到我的人生，自然不能漏了我生命的起源──我爸。
我爸是一个好人。他全身上下什么都好，就只有脑袋不好。
当然，在他那完美的皮相以及高档气质的万丈金光下，他的脑袋结构显然不列入他人的注意重点内。事实上，他之所以能活得这么无忧无虑，大半是因为他的脑袋空空，也就无法忧虑。另一小半则是因为他除了脑袋以外的完美，这完美不仅让他衣食无忧，也让所有见过他的人希望他衣食无忧。所以，我爸，作为一个人而言，他的人生可以说是相当顺遂地。
相较我的老爸而言，我这个独子就显得相当窝囊，完全没丁点遗传到他老人家的特色──包括空空的脑袋，光凭这点我就要谢天谢地。要知道，一个傻子或许能凭着完美的外貌蒙骗世人，但两个傻子待在一起，唯一能做的事让对方露馅。为此，我感谢老天爷的安排。要不是我生就一副精明的脑子，我肯定处理不来老爸留下的烂摊子。
老爸所留下的烂摊子数目非常之多、范围非常之广；小到上个厕所跌进粪坑，大到直呼某位公爵大白猪都有，让我完全不能省心。说得白一点：他活着，就是在给我制造麻烦。说得毒一点：他本身就是个麻烦。
于是，我的前半生就在处理他所制造麻烦中度过；而我的后半生，则在解决他所遗留的麻烦中度过。
我想，我之所以能如此精明，有大半是因为唯一能倚靠的大人还要倒过来倚靠我。幸好他现在已不再是我的责任了，然而，他所遗留的问题依旧存在，这其中，最具代表性及话题性的，莫过于我的婚配。
就像前面所说过的，我亲爱的老爸是无行为能力者，然而，他却有着一副绝佳完美的外貌。有时候，连我这个儿子也不得不承认，那张脸就是世界上最具说服力的证据。不论是怎样的谎言，只要从他嘴里吐出，那些人就会毫无疑问地相信，因为那张脸完美到，只能用上帝的恩典来形容。
但要是我来说，那根本就是魔鬼的恶作剧。就是因为这张脸，导致我从小到大被迫过着吉普赛式的生活。
人们总是因为老爸的脸而爱上他（虽然他们总是会声称他们欣赏他的内在美好，或是此乃天赐的缘份等等），然后一群人开始互砍互杀，活下来的人则可以得到大奖──我老爸此时已擅自被他们划为奖品。通常决斗到最后，有三种情形最普遍。
一、全部死光只剩一个：当所有追求者最后只有一个胜出时，民主政治立刻转为独裁政治，这位胜出者会以不容商量的姿态，邀请我爸去他家常住。所以我们得漏夜潜逃。
二、死到后来几个存活：有时候，也会出现追求者间势均力敌的情况。当这种情形发生时，这些人的思考立刻会转向，于是一群凶神恶煞就这样挤进我们家，央求我爸作作是非题（或选择题）。我们通常都会趁这些人吵成一团时偷偷溜走，只有一次差点阴沟翻船，因为那两位刚好是双胞胎兄弟，他们在来之前达成协议，决定跟我爸搞三人行。场面相当冷静，我们差点溜不掉。最后还是老爸的一句话再次引爆争端。
「咦？那我要先跟谁睡？」他微笑地问。
「……」
我不得不说，傻人真是有傻福。
三、全部死光一个不剩：偶尔也会出现这种状况──一个人满脸骄傲地朝我们走过来，下一秒因为失血过多（或是肠子外漏）而倒下。当遇到这种状况时，我们会逃得像飞一样，因为再用不着多久，这些追求者的家人就会全数杀上门来讨命。当然，凭着老爸那张脸，我不用担心这些人会坚持原意，但我必须杜绝追求者一摊接一摊的来，一摊比一摊大。
假如只是单纯的逃追躲，凭我多年的经验，将会是多么容易解决的事。但，不要忘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于是在我接到上天付予我的重责大任前，我接到了我爸，而他是我所能想到全天下最严苛的磨难。
假如他只是一个花瓶就好了，只要它安安静静，那如今有一半以上的麻烦都将不存在，坏就坏在这个花瓶长了张嘴。于是，当我爸看着某些相当幼齿的追求者大哭大闹的要求他留下来时，这个大白痴心软了。
「好吧！」他慷慨激昂地陈词。「那我让我的儿子嫁给你。」非常之大方地将责任推给我。
而我老爸是个没脑袋的家伙，自然也不会算数。于是，十八岁不到，我已经预定将嫁给十二位公子，其中有半数以上已送聘礼。
有时候，我怀疑老天爷之所以将我送到我爸身边，并不是为了让我尝尽苦头才准备将大任托付给我，我直觉，呆老爸就是我一生中的大任。要不是有我居中协调，世界大战都不知道开打了几次。
当老爸第一次捧着一堆聘礼回来，对我开心地笑着说：
「儿啊！我把你给嫁了。」时，我只是狠狠地敲打他的头，然后举家搬迁。
当他第二次抱着一堆礼物回来，再次对我开心地笑着说：
「儿啊！我把你给嫁了。」时，我出去逛了通宵，回来时手上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
要知道，若不能节流，就必须要开源。既然凭我微薄之力，无法阻止老爸的白痴行径，为了以防万一，我也只好多抱几个替死鬼回来养。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的家族也日益壮大。当我捡回小十四时，我们家已经有足够的人力能够彻底阻止我爸再度闯下大祸。而老爸在众儿子殷切的关照下，也感动不已，成天发出老人家般的长嘘短叹：「不知不觉间，我的儿子已经这么多了啊！」紧接着他会有点困惑地伸出手掌：「好像多了点啊？我算算……」显然就是天兵如他，也有点觉得这些儿子来得蹊跷，不过我从来不担心他发现，因为能充当计算单位的手指只有十根。
(待续)
[ 本帖最后由 withoute 于 2007-11-15 20:3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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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5 2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