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滋王召能将
青年伸手调整一下裹住大半张脸的头巾,静静望着贴在城墙上的称得上奇观般巨大的横幅片刻,举步朝那高筑的城墙内算是地广的国家行去。
“站住。”城门前的守卫对这个藏头遮脸不排队自得往城内闯的男子叫道。
青年停下脚步,扬眉,望着几乎将大刀架在自己身上的守卫。
“排队入内,不是本国的需公函。”守卫机械化地说着,想去扯青年的衣服好将他拉离城界。
伸出的手却被青年握住,疼!守卫差点惊呼出声。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虽与自己一般高,却不是特别壮的男人会有如此之大的手力。要知道,自己的大力在朝城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滋王可是在召将?”没有起伏的音调,伴着沉沉的噪音,简明的句子落入守卫的耳中。
“你先放手!”疼痛让这守卫示弱了。得到自由,他轻抚自己似是已经受创的腕,打量着这个男人。看不清脸容,光凭挺拔的身段和那种强者特有的压迫感,他觉得自己先前的行为有些轻率了。这个他原以为只不过是藏头遮脸之辈,看来绝不简单。“壮士也想参加比试?”
点头,青年似是不想再多言。
向正担心望着自己的同行示个意,守卫抬手比了个请的姿势,“请随我来。”
青年没有任何犹豫,抬脚紧随其后。
“就是这里。正中坐着的男人已连胜好几日,你若想同他挑战便去吧。不过生死伤亡,我们可不负责任。守得住十天的人,就得以晋见我王。”御行官不像守卫那般没见过事面,对于打扮得奇奇怪怪,力气过大的生人,并不是太过在意,冷淡而机械地交待着。
“知道了。”一样无感情的声音,青年的调里却藏着更深的寒意。
解开左手中长剑的封布,仍阳光打落在剑身,散落开无数刺目的芒。青年跳入武场正中。
“大胆小子,报上名来,死我刀下也不枉然。”粗犷的男人看来不可一视。
青年哼了一声,“冰火”吐落出这两个字的同时,剑身已出,直直刺向男人。
刀与剑相抵,是火光是剑气,围观的人竟分辩不清。两条人影分裂成无数,渐渐的,连招路手法都看不出来了。
一声“滋”的声响,感觉些强劲地剑风,再看时,又是两条人影。
刀落在地上,剑没入了肉里,血慢慢的滴落。
“知道我的名字,死在我剑下也不枉然。”叫作冰火的青年,回敬着已然断气的男人一句,剑身抽出,利落得未让血来得及溅上身,冰火飞跃开来,坐上已上黄泉的男子先前坐着的位置,面朝御行官。
后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冰火......值得调查一下再向滋王报告。
御行官派了很多人调查,冰火两个字的过去,却是无。
现下这名字却传遍了彦国朝都的大街小巷。
第一天,他杀死了南地最有名的流亡刀客项莱;第二天,十人围功,却连他的衣袂都没碰到相继倒地;第三天连战七场,场场是三级以上的高手,胜,未伤丝毫;第四第五第六天再无人敢向他挑战;第七天,滋王破例提前召冰火晋见。
“大王,此人一切都是谜用他的话,怕有后患。”有大臣如是劝告。
“是啊是啊。”不少人随后附合。
头发已近花白的滋王懒散地坐在霸椅上,手肘撑在雕龙把手之上,单手托腮,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宗儿。”最后他唤。
“儿臣在。”他身旁站着的华衣男子应和。
“人是为你选的,你看着办吧。”打了个哈欠,滋王把难题顺理成章的推给了不久后预定就会接替他的独子。
太子彦宗皱眉思索片刻,方正地脸上露出严谨的神情,一如他的个性。“按理说,彦国正是纳才之际,但......用人真的毫不斟酌,却也有些草率了......”
“也就是说你根本就没有主意是不是?”不耐烦地打断彦宗往下说,滋王的脸上出现些烦闷的戾色,“用还是不用,如此小事都解决不了,你呀,真是死板得过了头。那我问你,依我的个性又将如何处置。”
“父亲的话,多半是用之吧。只要敢用,就能善用。”这一题,彦宗却答得极快。
“你的脑子很好,为什么就不懂得应和我呢?”滋王的脸又回复了笑容,且笑意更深,“有时真不懂你。有意思。好了,谁都别费话了,这事还是有我决定,把人带上来。只要顺眼,就用。”滋王的决定就是一切,谁也不敢不服。
几声担忧的叹息中,冰火被人引了上来。
“这算什么,蒙面晋见大王,大大的不敬。”有人率先喊道。
冰火的身子一僵,却没有作声。单膝跪下,行彦国之礼。
“哼哼,这小子有个性,我倒是喜欢。但是也不想纵容,把面给我露出来,彦国不收留见不得人的架势。”先前还是笑着的,等到话止,滋王的脸上却是不容反抗的威严。
“......”冰火不置一词,却也显得有些弱势。
不满的声音更多,情势容不得他继续隐藏那张脸。
“宗儿啊,我看这小子挺木,你去给他把那碍眼的巾摘了。”滋王对于冰火的真面目显得饶有兴趣。
“是。”彦宗恭敬地应着,望了眼不远处台阶下已然站立显得有些无措的青年,他不由得也有些好奇,是什么让对方不想显露真面目?因为丑吗?强者会因自己的容貌而自鄙,就不应该是强者吧......
走过去,感到对方的戒备,同样感到对方淡淡的无可耐合。
布料的声响之后,是抽气的声音。冰火咬唇,任面前的男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任身边的议论声刹那间沸腾起来。
俊美,怕已是举世无双。
眉眼,口鼻,唇和下巴,每一处都倍受上天厚爱精雕细琢,不留瑕疵。是美,是任何女人不能敌的惊艳;却也是俊,是男儿特有的英气与挺拔;更是飘逸,不见男女之别宛若天人般的不食人间烟火......
明明是一个人一张脸,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感观,却能捕捉到千种模样,偏偏哪一种,都是动人......
彦宗听不见周遭吵闹的声响,只是看着,看着,不禁痴了......
2
如此蛊惑人心的长相,企能担单将领,不若被外敌笑死。”一个老臣终是止不住从议论变为直柬。
紧接着又有人开始应喝。
色变只是一刻,听着对自己不满至极的言论,此时的冰火却是一脸木然。似是无所谓,又像是习以常。
“不要吵!”滋王不耐地喝道,立时四下肃静。
“这可难办了。多数人的意见,你是听到了,冰火,你怎么说?”滋王看着冰火,淡淡地问。
“随你吧。若滋王和他国王者一般,我也无话可说。”低头,话里没有温度,却不难听出些无奈。
“怎么一样,肤浅吗?冰火,你何其大胆。”滋王瞪视冰火,对方只是迎视,未见惧意。笑容开始在脸上延伸,滋王一反刚才的不悦大笑起来,“这小子真的很对我味。这样吧,人是给宗儿选的,宗儿,别把眼睛落在人家身上了,快说说,冰火你是要如何处置。”
“啊......”那双单凤眼紧紧瞅着自己,彦宗因为靠得近还是捕捉到那种凛利和淡漠下隐着的些许期待。
抉择的权利在他......本应更警慎些,但......实在不忍那眼里仅有的寄望情感淹息......“人,不应凭外表而抹杀,所以儿臣以为......”忍不住对着冰火露出安抚的笑容,“此人可以采用。”
“哎呀,总算没有顾虑那么多,爽快多了。”击一声掌,滋王像孩子般笑着,“就这么定了吧。宗儿,冰火的职务就交由你安排,而他,也是你旗下的将士了。等有了决定叫我盖印就成。好了,我也要下去休息,都散了吧。”滋王好像听不到其他人反对的声浪,自行离去。
冰火看着眼前仍注视着自己的理应是皇子的人物,那种炙热到露骨的目光和大臣们充满鄙夷的视线一样是出现在他生命中最多的东西,他所深深厌弃的东西。
偏偏这样看着他的对方又是唯一肯给他机会造就一个男儿所能造就的功绩,竟管他不知道这背后是不是有着什么他根本不会接受的条件在等待,至少现下,他只有忍耐。
“对不起,我失态了。你,随我来吧。”
竟管冰火未做任何反映,但他眼里的厌恶却清楚落在彦宗的眼里。那种带着恨意的厌恶,好像剑锋,直直扎入彦宗的心间。
“是。”恭敬却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冰火没有落下对方眼里的失落。但他对此完全不会在意,也不想在意。
跟在衣着华丽身材高大却不算硬挺的男人身后,冰火不知等待他的会不会是命运真正的转机。
“多美的人儿。做我的侍妾吧。”
“管你是男是女,你这长相不应该在战场厮杀,能做的应该是侍奉君王,好日子有你过的。”
“这等妖人绝不能放在军中,涣散军心。”
“这种人就该待在烟花之地,等人宠兴。”
......
穿过长长的走道,穿过小桥流水,百花争艳的庭园种种,看着眼前的太子府,冰火不知为何还是很不争气地想起了曾经遭受过的折辱无数。
他父亲早年战死沙场,母亲一心希望他能继承家业.可就是他这副长相,为祖国所遗弃。妖人祸国。他怎也想不到,因为这一张脸,他和母亲过起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直到母亲死去,他还是因为这张脸,不是被那些轻薄地披着鲜亮外衣的人追赶,就是被人因为怕他这张脸会媚惑而追杀。
他答应过母亲此生定要有所作为,如今却只是流浪......
“这是我的宫室,先进去吧。我引你进书房在详谈。”
“是。”冰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认可了。彦国太子看他那种带着情的神色,让他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
若是呆会儿,这个男人以他必须以身相许作为他成为将领的条件,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对方。
反正不是第一次杀人,也不是第一次被欺骗,被背叛。
过去的记忆冲击心脏,痛得他皱眉,却未吭一声。他从不轻言屈服于疼痛......比任何人都坚强刚硬,这是他母亲最大的寄希,也是他活着的宗旨。
书房和一般的会堂没什么两样。
冰火在彦宗的示意下坐下,两人对望。冰火的眼是冷,彦宗的却是连他自己都止不住的热。
“太子。”忍无可忍,冰火的叫唤里没有隐藏怒意。
“对不起。”对于那种愤怒,彦宗很轻易就投降了,因为他自知是失礼了。“我只是,只是因为你太美了。”
手扬剑,冰火心里苦涩,终究是不能抱有希望的。一样的,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一个人会把他当作同是男人般对待,绝没有。
“你别生气。只是觉得不说出来心里不舒服罢了。现下好了。我们谈正事。”好像没有发现冰火的杀意一般,彦宗的表情自若。可话锋却转了。
冰火惊讶,迷惑,只是瞪着男人,他不懂。那个人也许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迂腐普通......意识到了危险,所以改口......可是却又不像......
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冰火不知。
“老实说,你虽很强大,但一上来就给你高职,却是难服众口。我先让你带一队兵马,过些日子我要出征讨伐叛军余党所占的最后一片土地。你跟着我,若你却是有才,就立个头功以服众口可好?”说出自己建议的时候,彦宗刻意去回避对上冰火的面,因为那面会让他头脑发热,心口发疼。
那是种好像动物般想占为己有的欲望。他讨厌这种男性本能,因为,那样对冰火是一种辱没,不应该有这种辱没......因为冰火,因为冰火......已是他心中注定牵挂之人。
冰火看着阐述着这些安排的男人,他不懂,从彦宗眼中射向自己的视线和其他那些意图轻薄于他的男人是一样的炙热而带着露骨的情欲,偏偏为什么,这个男人却一边不敢正视他,一边说着让他自由发展,让他以一个男人的立场,随兴过活的言论。
彦宗是第一个给他机会的男人,却也一样是无法掩饰对他的欲望的男人。
一边是恩,一边却是恶。
冰火有些乱了......
“怎么?这样的按排你可是不满意?”彦宗仍是垂着目,等不到回应,才忍不住发问。
“不......多谢太子成全。我一定全力为你做事。”
不管怎么样,机会往往是不可多得的。
于母亲的承诺,于自己的誓言,冰火绝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沙场,才是男儿该涉足的地方。
这话父亲说过,母亲也说过,如今也是他心中所念所想。
执着于功名吗?或许是吧。像他这样一个总是因为表相而得不到尊敬的男儿,难道不能执着于功名吗?
彦宗的情和欲,这辈子怕是妄想。冰火眯眼看向再也耐不住也开始用那种近乎着迷的视线时不时扫向他的男人。
至少他提拔自己的恩,冰火决心,用勇武和忠诚在战场上一一报答。
他们是彦国,是滋王,甚至是以后的宗王最强大最忠心的兵力。因为他们给了他机会,赋予了他新的生命......也因为他要像所有曾小看自己的人证明,他冰火不是一介不男不女的男宠之辈。这种污溽,他会用自己的手洗清,为他也为死去的父母......
“真的是多谢太子了。”可以厌恶彦宗对他的一见钟情,但这声谢,却只能是发自内心最由衷的......
3
冰火在太子府住下的第二日就接到了国君的诏书,虽说只是个兵尉,但冰火已算是满意了。
基石,这是他重新开始他的人生,完成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自己最大寄希的基石。为了报恩,他会把自己的生命都献给彦国和这对统治着他的父子。但只是一个战士的生命......
漫步于院中,冰火才刚练功完毕,那是处隐所,有林子有山石,不易被人发现。太子府很大,能发现那密处却是不易,但也值得。
六日,到这来近一月,再六日他就可以跟着太子出征,兴奋,实是难免。为此一切的非议他都可以忍耐,甚至是来自那些下人仆役的,因为到了征战的时刻,他会凭自己的实力让那些人住嘴的。
“原来你在这里。”
听到声音,冰火皱眉,三不五时就会碰到他,真不知对方是无心还是有意。
“太子。”躬身,冰火没来得及掩饰眼里的不耐。
“本想同你一起用过早膳的,下人说你又去练功了,真是勤快,但也请保重身体。”彦宗不是没看到冰火眼中的不耐。也许是因为太过关注,他却也是慢慢摸透了对方的性情,他知道,自己那种愈发深刻,几近不可自拔的情绪,于冰火只是负担而已。
冰火总用那种恭敬却冷漠的态度,反复告诉他连表白都不用了,一切皆是无可能的梦幻罢了。
他是太子,也许可以拥有很多东西,但是感情的事,却不是强求得来的,望着冰火,彦宗虽是满心的伤怀,却也无能为力,连不去想,连不去接近都做不到。
哪怕是待在他的身边,多少也是小小的安慰吧。
彦宗不是个自艾的人,面对冰火时却本能地把自己介入悲剧般的境地......偏偏,冰火于他像一记毒药,只一次就漫延周身,除不了根。明知得不到,那感情却反而自虐般更深更沉......在他自己都不自觉的时候,看冰火的眼神除了那种炙热执着的情,还覆上些哀伤祈怜,而他更不会知道,正是这样的愁和怜,让冰火更是烦燥。
此刻对上那眼,冰火的眉锁得更紧。为什么每次都这样看着他,好像自己做了什么欺侮他的事一样。
明明是他对自己抱着邪念,是他不对,可是只要看着他这种眼神,冰火就会烦就会闷,就好像心头压上了什么不知明的重量,解脱不得。
偏偏这个男人却带着那样的眼神,每天里不断地出现在他面前。既然会痛,既然会不甘,为什么不采取任何行动也不肯放弃。
彦宗和其他男人不同,冰火已经体认到了。但这样的不同,并不能减少他的厌恶,反而另他更急躁,更不想相见。
“多谢太子好意了。我没事,你也早些去忙你的吧。”冷冷的句子,是冰火所能给的最大回应。
果然又是这样,明知会被讨厌,却还是管不住这脚这身子,就像管不住越陷越深的这心一般。彦宗苦笑,却又带点嘲,自嘲。
“呆会儿我们会讨论征讨叛军的行军方案,你要不要过来。”卑鄙,有一些吧。所以才想自嘲。战略方案,攻略部属。知道冰火醉心于建功立业,所以每次到最后彦宗都会使出这样的伎俩去讨好。
不管别人如何质疑,一次不算难打的仗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会议。
彦宗也惊觉自己竟变成这样。一向行事严谨的他,只因为想和冰火多交流一刻,只因为想多看些冰火丰富的表情,发光的眼神,他动用了权利。
明知冰火的那些表情,那种光采不是为了自己,彦宗却还是可悲的会感到窃喜。
就如此刻,看到冰火一瞬间表情柔和了许多,彦宗不由痴了。痴心痴情甚至是痴傻,彦宗已不在意了,命中注定他遇到冰火,就注定他会沦陷吧。
“我一定去。”冰火拱手。每到这种时候,不管他多厌烦于彦宗的纠缠,甚至厌烦于这个人的举动外表,还是会不由得感激。
很矛盾,却不难理解。只因为彦宗给了冰火和其他男人一样的机会。不管其他人怎么取笑,怎么轻视,只要统治者重视,冰火就有脱壳展翅的机会。
一切都会不同的。冰火的眼里闪过野心,那是历经那么些与年龄不符的沧桑的男人都会有的野心。
“冰火。”会议结束,很多人都不满着摇头离去。
冰火冷笑着看着他们,正想离开却被彦宗叫住。
他回头,果不其然,又是那种因情感而忧柔的可恶表情。“太子,还有什么吩咐?”
“冰火,你真的要让你的部队作冲锋......”叹一口气,彦宗还是忍不住要担心。
冰火有些恼怒,他讨厌那种担心的神色。或许很多人会把它看作是一种温情,但于他冰火那只是不信任的象征,只是还认为他是弱者的象征,他不要!“太子刚刚不是亲口答应了我的要求吗?难道现下还怀疑我的能力?”
“答应你是因为不忍你失望......我也知道你的功夫很好。可是战争和比武不同,我......”
“为了不让我失望?为什么?因为我这张媚惑着你的脸?太子,你在污辱我吗?”横眉,连日来的心烦,因彦宗无心的一语而爆发了。
“不,我......”彦宗语结。
冰火的敏感,冰火的怒让他又惊又心疼,却无力劝慰什么,反驳什么,想来想去,只有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到此刻我也把话说清楚好了。你若是因为我的实力提拔我栽培我,我冰火一生难忘这大恩大德。若是因为想得到生得这副模样的我的人,那,你最好有死的觉悟。”冰火动了动手中的剑。他是有些失控,可是他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失控。是彦宗多余的担心,还是彦宗对他的感情,又或是彦宗那种灼烫却带着哀怨的视线......
“不。”彦宗摇头,却又不免心虚,因为他对于冰火却是动了想拥有人念头。他知道冰火会不耻这些,却还是忍不住动了。“也许是......但是,我更想要的是你的情你的心。”彦宗不知道得到人和得到心得到情有什么区别,只是本能地觉得那是不一样的。因为这种不同,所以他才会觉得冰火成了那么遥远的距离。
冰火却不懂这其间的差别,只是哼了一声,“一切只是痴心妄想罢了,你最好现在就想通。太子,作为将领我会尽忠尽责,但做为一个男人,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想要这双手这种身体辱没我的任何人。”用包着布的剑抵住彦宗的喉,对方认命似地闭眼,好像无畏于死在他剑下的样子,令他更是恼怒。收剑,冰火不想再纠缠下去,仍下一句“话我都说清楚了,你的头脑最好也清楚一点。”才快步离开,带上门的声音无比巨大,提醒着他自己是真的有点太过失控了。
看着因为大力而晃荡着没能关上的门,彦宗深深叹了口气。
死的觉悟吗?为什么那一瞬会觉得如果一直为这情所痛不若死在所爱剑下来得痛快呢......
父王若是知道,要笑他没出息吧。
坐到椅上,感到一阵无力,彦宗自己也觉得真的是很没出息......该放弃吗?放得了吗?每每看到那俊美挺拔的身影,心中的刺就会扎得更内,明明是痛,却也是更深刻......
天意吗?他抬头看着屋顶,也许是吧......再一次叹息,这声叹,在这会议厅里久久未能散去,像是无尽,或许真正无尽的是他心底那种情愁间永远的纠缠。
4
鼓声在耳际打响,冰火执剑,看着面前像他冲过来的军队。笑,自信中甚至带着点残忍。他曾以一敌十,那么以一敌千呢,试试看吧。
彦宗没有说错,他是不会带兵打仗,身后的那些兵他全全交给了副长。
在战场上,眼只需要望着敌人,心只需要想着厮杀。
不可思议吗?根本不是一个将领该有的心态吗?冰火不知道那些非议是否是正确的,他只知道,他有自己的作法。
副长在下令,他的兵马有序地形成防预架势,冰火只凭听觉便知晓了他们的动向,那么接下来......
脚踢马腹,他向不是光凭肉眼能收进视线中的敌队冲去。
“太乱来了,太乱来了。这叫什么战争,单打独斗吗?这个空有长相的小子根本是在找死。”傅太是这次同行的三位大将军之一,也是最年长的。对于冰火的做法,他只能用差点翻白眼来形容。
不只他,其余两名将军也是不满至极。
所有的责难不由得都冲着他们一向最理智,最中规中矩,纵然偶显忧柔寡断,也是考量过多所至的太子身上。
冒然让冰火胡来,实在是太奇怪了。答案其实各人心中一本账,自古的明君又有哪个又逃得过美色之诱!
彦宗却顾不得三位将军对他的不满和惋叹,他的心纠在战场上,看着沙尘渐浓,看着那抹飘逸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混在那沙中,彦宗紧张得以指掐肉,只能倚靠疼痛来强制自己镇定。
太乱来了,如果冰火事先让他知道这样的作战,纵然是死他也不会让所爱只身冲向敌营。多想下去探个清楚,多想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低头看自己那双手,根本不是武将该有的强劲臂膀。或许他空有才智和冷静,却不能和他所爱的人共驰沙场。
第一次对自己的无能憾恨......
叫声开始响起,兵器相交的声响,亦然。
开打了吗?根本看不清局势,风太大,尘太浓,人影也太混杂。
以一敌数千骑......胜率太小太渺芒。彦宗苍白着脸色一次又一次不断责怪着自己,既便是会被冰火厌弃,也应该将他留在自己能力能够保护的地方的,而不是由着他作什么冲锋......
焦虑越来越盛,随便抽了把剑,彦宗反身想冲下城界楼,冲向战场。
“太子,万万不可。”三位将军一齐拦阻,彦宗没有挣脱的机会。
“放开!”他怒,坐视的痛苦这些人不会明白。
“那小子自不量力,自己种下的果让他自己尝便是,太子,天下美人无数,你犯不着呀。”傅太带着原老的忠诚怒喝。
“他不一样,只有他,他是唯一......”彦宗的口中念念有辞,身体仍在动作,他要下去,这样子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做不了。
“呀喝!”下面的战场传来欢呼的声音,纠缠着的四人立时冲向城沿边上眺望。
“是我们......”傅太看着欢呼着的自家士兵,不由得惊奇。
一阵狂风扫过,沙尘终是被吹尽了,原本被其掩藏着的景象,竟是血和强大。
地上躺倒的人几近数千,相信逃跑的只是少数,那个绝美的男人站在血泊中,他的马倒了,他的身上也有几处伤口。
但是那绝不会让他看起来狼狈,相反地却异常强劲,强到不像是凡人,和那绝尘的貌一样,让人有种无法接近的错觉。
彦宗痴痴地望着,恐慌的感觉尤在,心会狂跳如此却不单是为了这个。抵着剑他跪倒在地,旁人以为他是太过紧张而不支,只有他心里知道,那一刻,他是完完全全臣服于沙场上的冰火。
不单是因为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沉迷,也是那种振捍人心的强大。
冰火......好像将他拥入怀中小心呵护,偏偏又渴望站在他身旁分享那种强大的优越......
好爱......纠着胸口,彦宗分不清那是痛,是对冰火的偏执,还是先前尚未散去的一点紧张与不安,太复杂了......有一点却是肯定,这心率的变化,皆为了冰火罢了。
他是特别的,他是唯一的......彦宗再次清楚认识到了这一点。
冰火首战告捷,甚至为自己搏得了个肃杀之鬼的名号。竟管他只身闯阵的做法引起了些不满,却也搏得了许多兵士的尊重。
原来只是个男媚的他,一下子成了兵士中与战神相当的男子。
“让我们为我兵尉再干一杯。”副长赤尾是个身型高大却拥有双温和眸子的男人,他曾在比武场见识过冰火的强大,一开始就没有因为冰火的长相而非议,反倒是真正的崇拜。冰火知道他的想法时,很是高兴,认同感......在他生命中显少见到的东西面前,他不得不把这个男人当成自己第一个可以交托真心的好友。
看着士兵围着火共举杯向自己示敬,冰火吐落一口气。笑了,笑中隐着些只有他自知的感慨,为了等这一天,他付出了太多。
那晚闹得很疯,相信有了今天一拙,不但士气大增,敌人也会惧于冰火的强大而不敢轻举妄动。
守备的人在彦宗的按排下仍在,其余的,则相对放松了许多。
纵然极善饮酒,冰火还是有些吃不消了。
好不容易摆脱那些纠缠着他的士兵,一个人找了处境地坐下,望着天际的月,他的脸上仍烙在笑,心里却不单是笑那么简单。激慨的感觉尤在,但过往的伤痛也一样因为喜极而更悲切。
“娘,爹。”他轻唤,唤不回已逝的生命,唤不回他尝尽辛酸的年少时光。
有满足,也有虚空.....
“你在这里啊?”
冰火很早就听到脚步声,但也知道来者何人。今天算是个好日子,由着他去吧。
“太子不休息来这里做什么?”冰火仍望着天漫不经心地问。
“来看看你。想对你说声恭喜,捷报已送上去了,相信,只消一晚,你便是彦国的英雄。”坐到离着冰火有些距离的地方,彦宗径自说着。
笑,自信甚至算是自大,笑止时似是想到了什么,冰火转头看着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的男子,“那天会堂里冰火很是失态,还望太子见谅。不管怎么样,是你第一个给了我造就今天这一切的机会,谢谢。”
“我愿意那么做的。其实你生气也不无道理。我是有怀疑过你的能力,只到今天你那样威风的站在那里,好像个神......冰火,”抿一抿唇,彦宗犹豫了一下才问,“我能一直这样远远地看着你吗?”
冰火皱眉,“太子,你又想说些辱没我的话吗?”
“不......我是说远远地看着,远远地把心对着你的方向。我想,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困扰吧......我知道,你不是我所能碰触的,你的人你的心皆是,所以我只要远远看着就好,我的情你不必在意,但请给我这样看着你的权利。”彦宗的话很是恳切,虽有点窝囊,但却又是那样真实。
冰火望着他,心里有恼,却也有淡淡的无耐。这个男人和别人不一样,却又一样为他着迷......又或许那种着迷尚有区别......乱了,所以烦了。
“随便你!”不想再听那种委曲求全一样的话,不想再看那种含忧带怨的眼神,更不想再被请求再被期待再被纠缠。
要喜欢是他的事,好自为知便成。这么想的冰火丢下这一句,起身大步离开......
望着他的方向,许久,彦宗笑了,带一点苦涩带一点凄然.....“谢谢。”听到的怕只有天上那轮凄冷的月了。
5
冰火怒瞪着眼前的男人,毫不掩饰地表达着他的不满。“昨天不是胜了吗?”忍无可忍之下,他问。
“是胜了,所以今天先锋部队应当好好休息。”彦宗的语调极尽安抚。
“为什么不让我出征?”冰火企会善罢干休,紧紧逼问着彦宗,不让他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昨天我们使的近乎是奇术,敌人怕了,也一样会想对策。今天他们不但来了更多的兵马,还派了不下十二人的精锐高手,疲劳战,便是他们对付你的办法。如今之计应是你保存实力为妙。决战之时,就全靠你冰火的实力。至于拉距战,我自会派人周旋。”彦宗所述这些确是上策。
因为找不出破绽,冰火心中虽尚不服,却也无法反驳。
“冰火。你信我一次,你是能将,我定会善用。”彦宗继续归劝。他不能让冰火冒险,万分之一会伤及冰火的可能都不能有。
彦宗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自私,却强烈到已自成一派信念。
“你是太子,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冰火似乎面对彦宗那一种怜怨的样子时总会无力,真不知他二人之间到底是谁更占上风些。不悦地放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彦宗叹一口气,他还好,就担心冰火这刺猬般的个性会得罪很多人。
也许在彦宗眼中冰火是任性而又妄自尊大的。
但其实不然。冰火的狂大和任性似是针对他而来的,因为彦宗对自己的情意,冰火本能地对他开始排拒,也就成了对他极为不服的主因。
其实冰火只是不想落人后,不想输给任何人而已,好胜,是多年来养成的性格。
冰火从彦宗的一席话里找不到破绽,不免也认识到那个看似呆板的太子,却有副极好的头脑,只是这头脑在生活中却痴了太多。
不懂用兵,不懂军策。冰火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差距,没人教过他,所以他除了是一介武夫之外,却欠缺了为将很重要的东西。
在自己帐内烦躁地踱步,冰火对于自己目前的状态很是不满。是的,昨天他胜了,胜的强大胜的漂亮,可是今天的军令一下,今天的彦宗一番解说,让冰火昨日的狂喜竟没了踪。
......他皱眉,想找些办法改变现状。
“兵尉?”赤尾拉开帐门望见地便是冰火烦恼的样子,不由疑问。
看见他冰火的眼却亮了。对了。他轻笑,不懂可以学,学会了就好。
“赤尾,你来得正是时候。”
看他又爽朗地笑了,赤尾疑惑更深,歪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来坐,过来坐.”冰火伸手招呼。赤尾的作战经验也算丰富,必能从他身上学到什么吧。“我有事要向你请教。”
“我?”赤尾讶意之情全显露在脸上,“别开玩笑了,你是兵尉,是高手是大英雄,请教我什么?”
“用兵,我想学用兵之略。”
“用兵?我不行,我只会按着上面的交待摆摆阵势罢了。你要想知道基本的阵法动作指令,我告诉你便是,其他的.....有个人最适合当老师。”赤尾和冰火是唯一极为亲近的了,所以说话也没了些虚套的东西。
“谁?”
“太子啊。你别看他这样,他的头脑却是整个彦国最好的。”说到太子,赤尾眼中闪过一丝自豪,一个国民对其未来君主的自豪。
“......他?”冰火迟疑,竟有些不想去接近,竟是......怕?!冰火甩头,怎么可能,不过是厌恶罢了。烦呐......“总之把你知道的先教会我吧。”
“可是......”
“别说了,就这么办吧。”一提及彦宗就会失去常性和冷静,冰火虽不甘,却又不能自控。
“随你吧。你不好意思跟太子说呀,他人不错,对你也好定会......”赤尾没有说下去,因为看到了冰火就快杀人的视线,他惊觉自己一定是说错话了,只是不明白到底是哪里说错了......
赤尾能教给冰火的东西的确很少,冰火虽不满但也不能多说什么......另外他在听的时候也有些漫不经心,总觉得心浮气躁,走神得厉害。
草草结束本来兴致高昂的学习,冰火打发走了赤尾,心里仍脱不了那些莫名的烦劳,干脆提剑,以武解心愁。
和兵士练武回到帐里竟是快天黑时候。冰火出了一身汗,却是满足。
虽找不到对手,但比试间相互指点的快意尤在。彦国大军里不缺武将啊。
冰火找人放了点水,决定洗把澡,脱了衣物将身体安置在水中,冰火想到那种被承认被敬重的感觉,不由露出笑脸。
这才是他想要的人生,经历了那么多,所以小小的部份都让他动容。
“谁?”听到帐幔被掀,冰火惊警的出声,得不到回应,隔着幔往外望,看到的却是一脸目瞪口呆,眼不知该往哪处放的彦宗。
皱眉,将身体窝进水里,冰火不悦地问,“这么晚了,太子来我这里为何?”
“......我......对不起。”虽只是一眼,虽隔着幔子,他却清清楚楚看到了那精壮却白细的半截身子,热血沸腾,很龌龊还是不免会被诱惑。
冰火就像心头的火种,稍有点燃,他就整个燃烧无一幸免。偏偏对方却只能是远远观望着的。
悲叹,却也是无能为力.
“太子,你到底为何而来,没什么重要的事的话,明日再谈吧。”冰火不耐,先前的好兴致全消。
“没什么重要的事,我放了样东西在桌上,呆会儿你自己看吧。”硬逼着自己甩去那些不该有的暇想,彦宗放下手中之物,等不到对方回应便匆匆离去。
“莫名其妙。”听着脚步声消失,冰火低咒,心里很不舒畅。
草草擦净身子,他找了干净衣物换上,放去水,一切整理妥当,这才注意到桌上的东西。
小册子。
他疑惑,打开看,是手工写的,字很漂亮,至少比他的漂亮太多。
所谓兵道......所谓战略......所谓计谋......
没几行,冰火就知道是什么了。彦宗为他自制的兵略习法。是赤尾,一定是赤尾多事说了些什么。冰火用指轻点字间,有些墨尚未干,是赶制的吧......
用心......
冰火丢下小册了,就算用心,也是不正之心。讨好之后不过是想要他这副皮相罢了。
冰火这样告诉自己,怒意,似乎怒意反倒能让他解脱些。
总之......他会道谢,太只因为对方有心教授于他......知识无过......不是吗?咬一咬唇,他终是忍不住,又拿起了那册子。
字迹也罢,字理也好,他不得不承认,彦宗的内里有着几近无限的智慧。
没想到......不过现在却是真正认识到了......
贤主,不论他对自己的那些妄想,这个男人对这两个字当之无愧吧。
6
讨征叛乱军这一役完美到几乎成为这个乱世的一则神话,在这个完美的背后,有一个彦国迷般的英雄诞生。
冰火,这个名字只因他此生的第一役,就响亮得一样若神话一般。
周旋了一月,决战时精妙的布局固然令人叹喟,而那个只身闯入阵中,几招内便拿下对方首领首级,又安然回返继续做战的男人,才是这场战争的焦点。
无论是肃杀之鬼,还是彦国军神,冰火都当之无愧。
彦宗的带领下,胜者带着胜者该有的气势和名望回归他们的王城。
滋王坐在正位,面露欣慰赞许的神情。
不远处宣诏官,翻动着嘴皮,将君王赐予重将的赏封一一宣读。
“冰火封为将军,将原红白军交由旗下掌管,封为驭火大军......”听到自己的名字,冰火轻笑。
二十一年的艰辛,二十一年的流离......他也许不是彦宗最年轻的将军,却是彦宗升得最快的将军。
自满......只要不会自骄,偶尔为之,不为过吧。
闭眼,深吸口气,冰火极力让那种喜极的情绪低调隐瞒下去。
他不知道,远处,彦宗正用火热的眼望着他,望着他感慨而又喜悦的脸,望着望着,竟是笑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待宣诏官语毕,滋王轻笑着弹一弹食指,眼定定望着冰火,“冰火大将军这次功赫显著,只是个将军身份怕是不够赏吧,不若再多一个。”
“多谢大王美意,冰火已是知足。”拱手,冰火心里有些激动。
笑,莫测而带一点邪气。
“太子妃这个名号如何?”滋王语出惊人,整个大殿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冰火脸色刹白,愤怒,羞愧,既使眼前的人是个老者,是这个国家的王,他也是无法忍受。“您在污辱我吗?老实说这种污辱我无法忍受。”眯起的眼,诉说着危险。
彦宗也是惊,不明白他的父王何以在朝堂之上如此戏弄冰火,也怒,也是眯眼,诉说的却是责问与不解。
“以为我在开玩笑?”滋王扬眉,明明只是干瘦的老者,却显得威仪,“我给你的可是至高无尚的荣誉。”
“大王!”冰火的怒喝穿透周遭人的议论,响彻整个大殿。不敬吗?几乎气疯了的他又何必在乎这些。
努力到现在,换来的仍是这种待遇,希望再失望,从天上摔到地下的滋味,实在是无法忍受。
“你别激动,彦国的历史,你知道多少?”滋王仍是老神在在的样子。“彦国在开国的时候有一位军神,你可知道?”
冰火无语,也无心听滋王说那些有的没的的故事。
“那个人强大到光是听到他的名字,敌人就会战粟不已。开国原祖彦泵有二位王后,一位仁后,母仪天下,落落大方;而另一位,就是当时的军神,当时他的名讳就是彦国最强大的标志......武后......冰火,将来的武后,你当之无愧。”
“我不想当。”冰火瞄向也在看他的彦宗,又是那种复杂的神色,有执着,有热烈,有悲切,有哀怨,此时竟多了份期许。烦......不由得又烦了。
“为什么不想当。武后是影子皇后,也是影子国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所有的声望,绝不是被人轻视的东西,而是这个国家的军神,救世主,为人所景仰,这个国家不可或缺的灵魂。”滋王说这话时很严肃,严肃到绝不像是在开玩笑。
“大王可是想让太子效仿原祖,男女两后,从德从武?不是不妥,只是武后何等高贵强胜,冰火他......”群臣之间终于有人开始质疑。
“冰火当之无愧,这一点你我皆知,最主要的是,我的儿子对他深深着迷......能恩爱就能团结,能团结我的国家就能强盛。”滋王这话说得自私,却又说得坦然,“冰火,我是一国之君,我所想的当然是这个国家的未来。你已是我国的臣下,你想的也必应是国家的未来。你一生所求,不外乎就是被人承认的能力。向着武后为目标,你有更好发挥的机会。”
诱惑吗?企是如此轻易就可达成,滋王也许不知道,但冰火自己却清楚,对于成为男人怀中跨下之物,他有多么排距,多么憎恶。别开头,冰火叹息,已在手中的东西想放的确是千万个不舍,但,毕竟是放手的时候了,“彦国不适何我,请大王准我离开吧。”
固执,滋王轻笑。这一点他也是很喜欢。武后,从第一眼见到冰火,滋王就坚信这个人对这个称谓当之无愧,若不是他已介退位之龄,哪轮得到他的儿子。盛世,他以预见到了原祖之后另一个盛世的到来。因为冰火。“老实说我不打算轻易放手。你若离开,我保你以后找不到立足之地。”
危胁吗?冰火惊讶不已,望着前方的老者,玉石俱焚的决心都有。无路退吗?气急,先前还若置身天堂,现下却已是炼狱的考验在等待。握剑的手紧了紧,他的脑中闪过杀意。
“冰火!”看出他的杀意,彦宗情急之下大叫。
议论纷纷却没人敢正面提出的朝堂立时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彦宗身上,包括冰火那已然着了怒火的眸。
叹息,彦宗让情绪沉淀,竟管早知结果,但冰火这么样的排拒却一样让他神伤。神伤又如何,这辈子早已注定神伤的了,不是吗?
“父王,我想和冰火私下里谈谈,我会好好劝他。”这么要求着,彦宗极力不去看冰火。
“好啊。你们小两口商量一下也好。”滋王一副看戏的架势,“后堂没人就交给你们了。”
“多谢父王。”忽视冰火的咬牙切齿,彦宗作揖。
“说什么?最好不是像你父王那样污辱我的言辞,不然我会杀了你。”冰火一到后堂就口出恶言,在滋王面前的弱势,让他不由得迁怒间接肇事的彦宗。
“你冷静一下,我父王说到做到,你这样冒然反抗,后果不堪设想。”
“那你要我怎么做,甘心对你屈颜承欢?太子,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我说过吧,想要一个臣子忠诚忠勇之后的东西的话,就要有死的觉悟。”冰火气急。
“死的决悟吗?我是不想死,因为不舍。不过冰火,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其实是多此一问,却还是不死心,彦宗的神色哀伤。
冰火避开那怨怜的眼,烦,又来了,“我讨厌所有对我有不良企图的男人。”
“是啊......”苦笑,不良企图,若是没有他也就能坦荡许多了吧。总是羡慕那些兵士将领能比自己更接近冰火,能得到冰火的笑,彦宗做不到无欲无求,只有断了希望才成,而能断掉希望的不过是冰火这样的态度罢了,“放心,我让你委曲求全也只是暂时的。”
“什么意思?”
“你先委曲要了这名份,称一下父王的心念。也有机会大展伸手,沙场是你的响往吧。”彦宗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了解冰火,是因为在意的关系吧,“等我登机的时候,父王已然危胁不到你,我会找个借口休了你。虽委曲,却是万全之策。你放心,我说过远远看着你就好,我不会妄想,也不敢妄想。”不敢啊......被厌恶已是伤透了心,若被痛恨,不若真死在他剑下来得痛快。
“你......”冰火看着彦宗,信任,因为他多少也了解这个男人的为人,只是为他做到如此......“谢谢。”不知第几次这么说,冰火因为彦宗一样是委曲的计而妥协了。
诏示揭于世,冰火到达彦国的第一年,封将军,得驭火大军,册为太子妃,择日完婚。
对于这样的传奇,很长一段时间,老百姓也好,臣将也罢,带着不同的复杂心情,议论许久
7
太子娶妃,凡是有幸参加婚礼的表情各异,有喜有怒有忧有希。
彦宗只身应付着众人,冰火必是不愿出席这种在他看来是折辱的场合,而彦宗自己也不忍冰火那颗敏感的心倍受折磨。
“你太宠他了哦,不怕以后管不住?”
想起父亲的话,彦宗苦笑,以后,戏罢了,有什么以后?他可以企盼以后吗?
想起冰火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想起那脸上那种时而冷漠时而激进的表情.....他爱已至深,此生却似是无望。
为爱而痛......男儿不应如此狭隘,他却无法超脱。
吞下酒,名其美是他的喜酒,可是仔细想想喜从何来......苦涩,竟是醉后唯一能分辩出的滋味。
冰火不让任何人接近他和太子新婚的屋子,不想听那些下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叫着他王妃,刺耳,而让他心浮气躁。
他有后悔过自己的妥协,但,除了这个假戏的办法,他也算是走投无路了。
颓然坐到椅上,虽说是作假,但他也是终于走到这一步才可生存。就因为这容貌吗?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咬唇,他的心情一如既往地烦燥。
如果可惜呆会儿真不想面对彦宗,可是不行,至少今夜他们两得在这屋子里面对面过完它。
听到些脚步声,零乱的声响。冰火皱眉,他醉了,不清醒的彦宗,一个在内心深处对自己有企图现下里不清醒的男人。
冰火皱眉,又开始为自己这种娘们似的想法而不悦。
彦宗总是用他那种让人心烦的调子打断冰火自己的节奏......明明不应该在意却忽视不得......
门开了,彦宗在什么人的挽扶下,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他面前,对着他笑。穿着冰火拒绝穿上的那种红与金交汇的喜衣。
“下去吧。”吐一口气,彦宗摆手。
那人多看了眼黑着脸的冰火,带着满腹的狐疑离开了。
静,冰火从彦宗的眸里看不到一丝平日那种虽炙热却也黯然的神色,这不能令他放松。因为那已被全然的情所占满的眼,反而更加可怕。
“你睡床,我睡地。咱们互不相犯。”丢下这句,冰火径自整理床铺。
偏偏世事不若他想的那么平顺,感觉从后背伸上前,最后将他搂住的手,冰火整个僵住。剑!他望着挂在那里由白布包裹着的剑,随时准备动作。
“爱......好爱你......”明明是诉情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已知不会得到回应才会有的哭腔,彦宗,借着冰火感受着冰火薄薄衣物下的体温,感受冰火清爽却又飘忽的味道。所爱的温度,所爱的味道,本应狂喜,却是悲,“为什么......为什么......”问冰火,问自己,还是问造物弄人......
“够了!”冰火不只浑身不自在,还有因为那种悲切语气,绝然态度而加巨的烦,让他用力挣开彦宗,不费力地取回自己的剑,隔着白布,剑锋直抵彦宗面颊。
“呵呵,死的觉悟吗?”彦宗苦笑,视线有些模糊,酒喝太多了吧......又或许是什么地方湿润了......“只有死,才能在你心中留下点地位吗?”
“你现在是提拔我的恩人,将来会是我的君主,这样还不够吗?”冰火怒喝。为什么,如果没有那些暇想,他会和面前的男人成为知己成为好友......为什么要喜欢,为什么要爱,为什么明知他讨厌还要为他着迷。
冰火好恨彦宗,不想讨厌他,却不得不讨厌这个人。难受的又何止彦宗一人。
“不要皱眉。”伸手抓住被布包着却仍然锋利的刀锋,因为使力把它移开,布破了,手也破了,血在冰火眼前流出。
“你干什么?!”想收剑,却担心力道过猛把这个醉汉的五指都截了。冰火只有大叫。
重新站稳,成功地把挡住他两接近的剑推开,彦宗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而是步到冰火最近的距离,唇贴着冰火的眉心印了上去。
明明应该是湿润得恶心,却又烫得灼人。冰火情急,不由一脚踢向彦宗腹侧,对方闷哼一声,几乎跪下。
“什么假戏,什么只是为我掩护,骗人的吗?这算什么?算什么?!”冰火气急,想再踢彦宗,看对方那个样子怕是顶不住。只有把气出在屋里的摆设上,不停的踢打不停的砸,不停的问。“难道还是要我走了才干净,好,我现在就走。”
“不要!”彦宗爬起来,冲上去紧紧拥住冰火,“不要,我刚刚醉得太厉害,现在好了,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不会喝酒,不会对你无礼......不要走。你可以在彦国施展你的抱负,而我只要能远远看着就好......”
冰火挣开彦宗的怀抱,怒火中烧地与其对视。
是醒了,那眼里痛和爱扯平了......虽然烦,却不会像刚才那么乱,甚至是慌......呼一口气,冰火别开头不去看彦宗,“最后一次,以后不准再这样。”下意识地伸手擦了擦眉心。
看着这动作,彦宗的心简直痛如刀绞。事实就是这样,冰火一而再再而三地再申明不是吗?不望......偏偏放不下。
长叹......酒精让头痛,情伤让心碎......彦宗仍感到看向冰火时那样模糊,明明很近,却因这糊,而遥远。
“不早了,休息吧,你睡床,我睡地......互......不相犯。”不能犯,不能碰,选择了这感情,连一个笑容也得不到了......只能......远远地望罢了。
那一夜谁也没熄烛火,谁也没睡着。
彦宗的醉意全消,酒精的影响却尤在,头疼得好似炸开。心没那么痛,伤却还在,反反复复提示着他心上那口子是存在着的。背对着冰火睡觉的地方,不能看,看了就会更爱,更爱不免更痛......只能想,不过,光是想也包含着足以毁灭他的力量......
冰火也是睡不着,一样面朝墙壁,背朝彦宗的方向,手老是不自觉地抚上额头的地方,做不到无视,就像忘不了那一秒的惊慌。
是惊慌而不是愤怒......
没用!紧握拳头,他理不出头绪,只是烦闷;睡不着就胡思乱想,纠缠着一些有的没的,竟全都是放不下。
怪彦宗吗?怪彦宗吧......只怪彦宗吗......
天渐渐拂晓,冰火成了太子妃,彦宗娶了男妃......事不关己的人尚在熟睡中,遭遇变故的两人,却被思潮情愁纠缠着摆脱不得。
8
冰火去过武场,见过他的军,他的兵。动过剑,热过身,出过汗。
和平日一样,只有这样的发泄才能平复他因彦宗而烦乱的心。
回到太子府已是午时,还是气滋王那样的摆布,却仍旧指望着通过对方,成为沙场上的武魂。
武后吗?被称作军神的男人?
不知为何想到了这个人,与许是被强大吸引,竟有些想知道有关那个人的事情。
问谁呢?
想想竟管渐渐被人承认,身边可以算是朋友的,与不过赤尾罢了。
偏偏已是他副将的赤尾却担下了练兵大任。
还有谁可以让他打听呢?
彦宗,想到这个名字,不单是长期以来的烦,更会心慌。冰火甩头,不能问,绝对不想主动再去找他问......
孤立吗?本来应该是已经习惯的东西,却因为最近无暇顾及,反倒又需要些适应磨合了。
叹息......软弱的东西就放到心底吧。
“你就是冰火?”
听到人声,冰火转头,高大的男子,有一身近乎褐色的皮肤,双眼也是浅棕色。
他打量着冰火的眼眯起,好像饶有兴趣。对自己的长相格外在意敏感的冰火不由得感到不悦。
“怎么生气了?脾气这么大,太子怎么受得了你。”男人根本就是找碴来的,邪笑着望着冰火。
扬剑,因为受过太多屈辱,变强后的冰火,根本容不得半点屈辱。
得逞的笑在男人脸上张扬开来,一样的剑,他的比冰火更来沉重许多,轻而易举地扬起,两人抵剑相对,双眼紧紧盯着对方,试图找到攻击点,同时不让自己流露半点破绽。
高手,他一直知道彦国不缺高手,不过,光从气势看来,这个人就很不一般。
同时跃起,一把剑除封,一把剑震开了包裹着的白布,撞击,阳光下,竟闪运出迷人的波泽,强者的光辉。
一次两次三次地对峙,各种招势开始现形。双方的额头渗了些汗,冰火的嘴角露出快意的笑。果然是高手,很久未碰到的真正高手。
无惧于对方强势的剑招,冰火从容应对,双眼闪着精光,破绽,只是片刻就能成为致武的弱点。后退些许,脚点树干,再刺出时位置稍稍偏向,对方的惊慌落入眼底,笑意更深......
胜负只是一瞬,重古剑被打落,男人的错愕只是一时,随即爽朗的笑了。“层次不一样吧。和你的脸一样,你的剑法也是举世无双。”
“如果你想做朋友就别再拿我的脸作文章。”冰火没有怒,一个高手不需要那样的调笑,他不笨,当然明白那只是一种结识的手段。
想主动结识什么人......也许是先前的狐立感作祟,此刻这种念头竟是强烈。
“脑子也不笨,哈哈,我老子把你说得好像是天派来的妖媚灾星一般,实是多余。现世的武后,我看你当之无愧。我叫官立辰,冰火,你是我此生最得意的友人。”
“你的爽直也为我所得意。不过,我对武后没有兴趣,却很喜欢军神这两个字。”冰火没来由得觉得眼前大刺刺的男人亲切,没有崇拜或是轻视,却一样没有情色欲望参杂在其间,男人与男人间坦荡地交流,坦荡啊,原来是这么快意的事情。
“军神。是啊,武后是真正的强者。怎么,你对他感兴趣?”看出冰火的心事,官立辰轻笑,“你知道些什么。”找一处大石坐下,冰火不由得发问。
“于彦国而言,那个人真的相当于神,所以你随便抓个仆役问问都能听到很多的。”伸展一下身体,似乎故意居高临下看着冰火。孩子气的举动。
更孩子气的冰火却跟着站了起来,这才发觉自己矮了人家几分,莫名地在这个男人面前轻松,冰火作了个怪表情,才道,“不管怎么样说几句来听听吧。”
“他和你不一样,善长得是骑马射箭,却也是神勇,以一敌众的例子更是不少。他出身平民,一直想有番作为,却因为长相柔弱不得得用,和你应该很像吧。”官立辰顿了一下,看向冰火。
“继续往下。”表面上没显露什么,冰火事实上已是全神贯注,相近的际遇,不由得让他更关注那个已逝去的神般的男人。
“有一天,他为开国原祖所见,被爱很正常的事吧。原祖是个粗人,不懂情啊爱的,命令式地要他为自己所有。他答应了,条件是要军权,要当皇后。很多人说他的抱负野心都很大,不是吗?既然摆脱不了命运就要做最强的。此后他一心跟着原祖打拼天下,成功了,他是武者,也是皇后。”
冰火,皱眉,这个故事远不如他祈盼中的传奇,更多的却是现世的无奈,“只有牺牲自己,才能换得武者的认可,换得军神的英名。可惜......明明一样是男儿,只为一张脸就要比别人受更多的磨难,不公啊......”
“奇怪的感叹。”官立辰不明所以的轻哼,“可惜吗?牺牲吗?我觉得他很勇敢啊。直面现实,必变现实,不是吗?这样的人生不是只有无奈的,被爱也会让人幸福吧。”
“不知你在说什么。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主宰,幸福?笑掉人的大牙。”冰火白了他一眼,有些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随你怎么想吧。今天我还要去找父亲大人,先走了,下次再聊。对了,关于武后和原祖的爱情故事,我这也有不少,下次再讲给你听吧。觉得不幸的时候,还是去试着发掘幸福比较好。”看出冰火的不耐,官立辰以离去停了这话题,向冰火扬手,他带着笑,哼着歌离开了。
却留下冰火一人紧锁眉头。
怎么回事,本已经不烦了,却在听了官立辰嘴里那些幸福,找幸福之类的又乱了。
扫兴吗?多少有点吧,也许因为觉得武后不如想像中那么强劲......勇敢?官立辰的想法才是奇怪吧......
“谁?”
有响动,应该有人在那许久,只是醉心于武后的事竟疏忽了,冰火心头一惊,自己真的是有些失常了。
“我。”花丛间步出的是彦宗。
“太子?你......又跟着我干什么。”
“从父王那处回府,听见些响动,看见了你,看见了官大人的儿子,看见了你的笑。因为那笑好看,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我......”
“够了,不想听这些!”冰火扬手打断让他心里更加躁乱的话语。
苦笑,明知冰火不爱这些的。冰火爱武,冰火爱战,冰火爱强者......现在才开始恼开始急吗?根本就不懂得投冰火所好。
叹息,又是笑,这回是痛,是哀,“不说这些了,你若想知道武后的事,可以来问我的。”
“你听了我们的话?”冰火有些不高兴。
“对不起,站在那处自然会听到。”
“......”彦宗很多时候毕竟也是坦然的,冰火不想去深究,想了想,迟疑一下又问,“你怎么看?”
“什么?”
“幸还是不幸。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还是得妥协于男人,武后,真的有你们说得那么强吗?”冰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又和彦宗探讨起这个问题,可能是在他纠缠于这个问题时,对方正好出现了吧。
“武后是不是这么强我不知......但是......先祖爱上了武后,武后给了他去爱的机会......若我是他,也会拼了命让对方幸福的吧。”
意外的甚至是跑题的回答,冰火抬头看向彦宗,对上的是深情。
“不要扯开话题,更不要暗示什么。够了,这个问题我不想谈了。我先走了。”回避彦宗眼里开始沉淀的神伤,冰火抢在他前面大步赶回太子府。
落慌而逃?虽不至于,但这慌,却是在听到那个回答时就开始漫延着了......不仅是烦,还有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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