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杨）银河玻璃传说_II.织锦篇

伊谢尔伦13

1. 变数


弗拉基米尔星的六月，洒在加里布埃尔广场上的晨光远远谈不上燠热，著名的律师、右翼作者中原佑家的衬衫上却是一片触目的汗渍。

“这么多人……天，听众来了几万人啊，佐卫门，不会有帝国卫兵来刺杀我吧。”

“哥哥！你不是准备号召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吗？那就要有用胸口去堵光束子弹的觉悟啊。”

“你错了，第一，我没有号召任何运动，只是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上谴责暴力行为； 第二，你应该多读一点书，中原佐卫门，非暴力不合作只有在对付不愿看到流血的统治者时才会有效； 第三，……”

佐卫门和佑家这对孪生兄弟像两个豆荚一样相似，都是东方民族的黑发青年，细细长长，容貌英俊。但两人性格却是大相径庭，奥丁大神把哥哥该有的烈性全分派给了弟弟，以致临阵怯场成了哥哥的家常便饭。

“你没胆子露面，那就让我去念讲演稿算啦！反正没人分得清我俩！台下五万人等着呢，开什么玩笑，四千多名位反抗组织成员从各地赶来，就是为了见一见著名的民间领袖中原佑家，你放鸽子总不能挑这个时候吧！” 佐卫门坚毅的表情，看上去比二十五岁的年龄成熟多了。“你放心啦，我布置了两百名瓦西里队员在广场人群里，层层保护着主席台，只要有人拔出武器都会被干掉的，你就放心的上台吧。”但哥哥支吾着，还是挪不开步子。

中原佐卫门是瓦西里行动队的队长，这个民间摩托车发烧友组织神出鬼没，是很让领主费拉尔侯爵头痛的地下武装力量。弗拉基米尔星球严令禁止民众组党结社，但无法限制不满者以兴趣爱好者来聚集。民间盛传瓦西里队员个个百步穿杨，骁勇无比，连当局的特警部队也奈何不了他们。

这时佐卫门的身后露出一个金发碧眼的小脑袋，叫道：“佑家！你先别上台，芙萝拉要找你说话！”这一声喊得佑家张皇起来，敏捷的几步窜上露天的主席台。广场上随即响起久候的热烈的掌声。

“弗拉基米尔星球的人民们，你们远道而来，是来参加这个已经有1611年历史的广场音乐节的吗？我要说我不是，因为这样的节日，我们才可以聚集在一起，而平时，就是非法集会！就是阴谋叛乱！我们弗拉基米尔星球的人民，担负着银河系里最沉重的税赋，最廉价的工资，最无理的管制，去建设银河系最美丽的星球！我们不满，但诉苦的地方都没有，所以，连我这个分不清小孩哭和猫儿叫春的人，都只能变成音乐爱好者！”

他磁性的嗓音在几万名密集的听众上空飘扬，本来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偌大的广场可以听见白鸽振翅的声音。巍峨的市政大楼和耸入云霄的“光之洲”空中漂浮花园在朝阳中光彩夺目。

“艾尔·亨波勒，我怎么没看到芙罗拉呢？” 佐卫门疑惑地问那个金发的孩子。芙罗拉是加里布埃尔剧院的当家花旦，也是佑家心仪的女神。十五岁的艾尔·亨波勒天使般纯洁的小脸一扬，“她是在附近啊，不过，是在市政大楼的剧场里准备晚上的演出吧。重要的是佑家上台了，不是吗？” 小男孩面对佐卫门的苦笑，作捧心状吟道，“永恒之女性啊，引导我们上台，欧耶!”


伯伦希尔上，奥贝斯坦把弗拉基米尔星球地下刊物的汇编资料默默的递给希尔德。她瞟了一眼，瓜子脸顿时涨得绯红。

最上面的一个案件是一位十三岁少女与几个年轻人晚上聚会后失踪，子夜时分，昏迷的女孩在海中被夜泳的市民救起。聚会的年轻人中有费拉尔侯爵之子塔德·费拉尔子爵。女孩的父亲，一名出身平民的船商欲以性侵犯罪名控告塔德，但塔德·费拉尔子爵坚称她是自溺，指示弗拉基米尔星球的法院不予受理。第二天，船商的女儿就被人以精神病患者的名义强行带走，再也没有音讯。希尔德翻了翻，后面大约十来起类似的案件。

“可怕……这个外表华丽的星球，其实是锦绣包着的一堆脓血，披着画皮的一个魔鬼！”

对于严格的贵族家教下长大、自制力非常强的希尔德来说，这就是她最高级的愤慨表达形式。

奥贝斯坦的义眼闪过一道微微的红光，连忙转过头去。

“六成的星球比这还差吧，贵为伯爵千金怎么能够了解平民的生活状态，幼稚……无论新旧王朝，帝国的基本国策就是只要不涉及政府的根本统治，个别民众的案件，从来就是把事情压下，把当事人的嘴封住算数，几百年来，人人明白，人人无奈，有什么值得动容呢？”这番话奥贝斯坦当然不会说出口，只是默默的在心头这么想。



“……我们知道费拉尔侯爵就坐在对面的饭店里，等待着一年一度广场音乐会的开始。我们有什么办法，让他知道95%以上可怜的弗拉基米尔星球的居民虽然有吃有穿，却被高额的住房、医疗和教育压得终生劳碌？50%以上的居民有比唱歌和跳舞更重要的需求？让他看看因为长年种植业而佝偻的年轻人？看看因为种植有毒的鹿角玫瑰而致病的女孩？难道要让这些路也走不了的人，也穿上节日的盛装，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吗？……”

佑家忽然看到台下有一行人正强行穿过人群，四名帝国的卫士和两名便装的青年，一位是长长的金发，一位是短短的黑发。本来演讲没有开始，穿过广场是通往市政大楼最快捷的道路，没想到突然间四五万人个个驻足倾听，他们的行进就变得万众注目了。看来这两人身份极高，四名帝国士兵粗鲁的拨打着人群，殷勤的为他们开路。

豪华的广场饭店的阳台上出现了费拉尔侯爵，洪亮威严的声音响彻全场。“音乐节组委会请注意了，如果有人要申述什么事情，可以写成书面文件给我，我保证会在一周内做出答复。如果那么几个人还要在音乐节继续煽动民众闹事，将按照危害公安罪论处。帝国卫士们，请你们注意维持秩序！”

啪，一瓶矿泉水砸他脸上。

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光束能源枪的噼啪声很轻，而帝国卫兵倒下前的惨呼让人们血液凝固。可怕的寂静。又是两声枪响，众目睽睽之下，组成肉盾的两名士兵在金发青年身前缓缓倒地。

“开枪啦！ 屠杀啦！”随着一声大叫，一场血与兽行的混乱开始了。枪声大作，五万名观众以主席台为中心哗然四散，愤怒地扑向失控的三千名广场卫兵。冲突就此展开，许多人夺下士兵的枪支。更多的人群在狭小的出口相互践踏。

佐卫门和二十名瓦西里队员跳上主席台上挡在佑家前面。

广场混乱之中，黑发青年一眼看见主席台武力充沛，毫不犹豫地往没人的空旷地带奔逃，金发青年和另一名帝国士兵护着他，一面向后射击，一面紧紧跟随。远远观望的佑家紧张得心跳到嗓子眼上，知道这是唯一可行的举措，他们如果跑过了空旷地带，也就跑过了生死关，能跑出躲在人群中的刺客的射程。到了半路，黑发男子突然跌倒，金发青年一弯腰，几乎是横拎起他，马不停蹄地冲上了主席台。殿后的帝国士兵出手稍缓，顿了一顿，被追踪而至的一枪击毙。

“暴民们，帝国驻留部队马上会包围这里，看你们怎样猖狂？天上的监视飞艇正看着你们！暴乱分子一个都别想逃跑！”费拉尔侯爵还在阳台上大声嗥叫。

远处的地平线上，冒出了部队军车组成的黑影，一辆接一辆，密密麻麻望不到边。广场中的市民发出恐惧的呼喊，面面相觑。

“我们去抓这个该死的胖子当人质，十个人跟我来。”佐卫门说完就不见了，随即响起摩托车队的咆哮声。

主席台上的佑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独自去迎接两个初肇事者。和许多人一样，他困惑于他们不凡的气度：“你们是芙罗拉在剧院的朋友吗？我好像看过你们的节目。你扮演皇帝陛下，而你扮演杨提督？”

铁板着脸的金发青年放下同伴，踏前一步，厉声呵斥：“蠢材！你还愣着干什么？已经被包围了，赶紧号召市民攻占市政大楼！”

这个声音如汹涌浪潮般传遍了整个广场，无数个声音此应彼和：

“到市政大楼去！——”

“到市政大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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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gaokitty

天~~~那根本不是演员，就是皇帝陛下和杨提督本尊吧O(∩_∩)O~
皇帝陛下打横拎着杨提督……←多么和谐的场景啊~\(≧▽≦)/~

小莱啊，乃才是真真正正的暴民呐。不知道混乱过后领主大人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天上游客

地板！！！
大人多更点吧，看着不过瘾
对了，那两只真的去演歌剧？？？？

伊谢尔伦13

2. 刀尖上的舞者


“弗拉基米尔星的加里布埃尔市在六月四日早晨八点零九分发生暴乱。卫队死亡71人，平民死亡652人。4000多名暴民将领主费拉尔侯爵劫持入市政大楼，依靠激光防护屏障和治安部队对峙。附近地区三万名帝国驻留部队正在往加里布埃尔市紧急集结，预计今天下午三点开始强行突破。”

罗严塔尔念完刚收到的电文，朝正在乱翻《帝国日报》的米达麦亚元帅说：“日报，你就别看了，肯定啥都没发生，也永远不会发生，帝国大地处处歌舞升平。”

“是啊，费拉尔伯爵在广场音乐会上的演讲根本没能进行，这里倒是登出全文了。还配上了现场照片。新闻编辑无中生有的本事真是一流。”米达麦亚元帅把报纸揉成一团扔到一边去。他看到罗严塔尔陷入沉思，而这种诡异的沉思总是让他暗暗心惊。

希尔德说：“弗拉基米尔星球已经发现被遗弃的瓦普精确移位救生艇。暴乱发生当时，广场上曾有人见到与皇帝非常相像的金发男子被不明身份的人追击。”她得出自己的结论，“看来，皇帝陛下是被劫持到加里布埃尔的市政大楼中去了。如果他与驻军会合，早就会和我们联系。如果他出了意外……当地情报系统也早应该汇报，现在银河中唯一被隔绝星际网络通讯的地方，就是被包围的市政大楼。”

“有趣的是，这封电文的落款是弗拉基米尔情报中心，而不是驻留部队。如果陛下被暴民劫为人质，早就该有人出来要挟，难道……”罗严塔尔的异色眼睛闪出精光，几乎已经描绘出了真相的轮廓。但他觉得自己的推测太荒谬，没有再说下去。

“陛下是有经验的战士，如果他在弗拉基米尔星球的话，我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他抗拒不了战斗的诱惑，又站到第一线去了。”米达麦亚坚定的回答，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说得如此坚定。罗严塔尔看了好友一眼，不作声。

奥贝斯坦字斟句酌说，“通知驻留部队的鲍里奇·尼克尔斯基上将，严密监视，围而不攻，随时汇报，等待我们明天下午到达。”

希尔德迟疑了一下，刚想开口，奥贝斯坦已经转过头来低声说：“不要提到皇帝可能在里面。”

希尔德愣愣望着他：“是。” 他的嗓音有点异样。忽然间，她以女性的直觉意识到——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是我们当中最关心皇帝陛下的人。她为自己窥伺到一种超越个人私欲的生死攸关的情感而战栗。



多米尼克·尚·皮耶尔赤着双足走在雪白的玉石甬廊上。

她穿了一件简洁的希腊式白色长袍，除了系在腰间的白色丝带之外一无装饰。火红的披到脚跟的瀑布卷发像一团光焰，托着她飘行。

贵族们用来雕琢案头珍玩的白玉，被毫不吝惜的作为地面铺设，由此可见原费沙自治区的前任领主安德鲁安·鲁宾斯基在弗拉基米尔星球的秘密别墅有多么豪奢。银河系的三位实力派领袖人物中，莱茵哈特对穷奢极侈恨之入骨，杨威利对粗茶淡饭甘之如饴，只有费沙黑狐这样出身于贫寒的暴发户，才会去营造雕梁画柱、奇宝堆陈的临海别墅，并炫耀说胜过尼禄的金宫。

她敲了敲鲁宾斯基起居室的门，然后不等回应就推了进去。鲁宾斯基正在华贵雍容的铜柱大床中享受——不再是幼童——而是一个黑发青年，那人淡金色的身体上还裹着一件同盟的军装。多米尼克知道这是弑君者狙杀行动中的假杨威利的备用品。

她默默的递上手中的紧急电文。鲁宾斯基看完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严密监视，围而不攻，随时回报，哼——写得再好也没用了，就算是疾风之狼，也只能赶去给皇帝收尸了。年轻人就是天真！尼克尔斯基上将会以最快速度把4000乱民杀到一个不剩，管他里面是神是鬼。” 他以和年龄不相称的矫健身手地跳下床，边穿衣边吩咐：“把大主教德·维利叫来吧。”

“我已经通知他在会客室等候了。”多米尼克柔声说，鲁宾斯基愣了一下，粗大的手指掂起她的下巴，“你想的周全！一个女人怎么可以比男人还镇定呢，嗯？”多米尼克浅铁灰色的眼睛瞟了床上的年轻人一眼，美得像雕饰一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低头回答，“阁下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越了人类的界限，身边的人除了敬佩以外无法容纳其他的情感了。”

两人挽着手穿过寂静的走廊。对鲁宾斯基来说，这个他在费沙当小书记官时结识的舞女，也是超越个人私欲的一个存在。他太多的思想需要她的分享。

“如果尼古尔斯基能干掉莱茵哈特和杨威利……”鲁宾斯基笑起来，“那他就得偿心愿，改变历史进程了，听帝国军中传言，他对心腹们训话，把自己放在莱茵哈特、杨威利和我之后的第四位。”

“哦？他的名气有这么响亮么？”多米尼克皱起眉头搜索记忆，尼古尔斯基最高军阶曾和梅尔卡兹、法伦海特平级，因为利浦修塔特战役中直接和莱茵哈特作对，又和当时的宰相立典亥姆交往过甚，在被发配边陲弗拉基米尔担任闲职。梅尔卡兹投敌，法伦海特战死，除了他所瞧不起少的帝国双璧等少壮派，他确是军阶最高的一个。为了证明自己被多变动命运压抑的才能，他甘心投入到鲁宾斯基麾下。

“这人几次改换门庭，都能全身而退，隐忍和阴险都不是常人能想象的啊。”费沙的老黑狐说。

几分钟后，地球教的代理总书记暨大主教－－德·维利在会客室里见到了由希尔德发出又转入鲁宾斯基手中的绝密电文。

“领主，一切都在您的计划之中啊。” 德·维利感叹。

“是吗？那可不一定，万事都会有变数。现在，只不过控制了大趋势而已。”鲁宾斯基故作谦虚地微笑， “我们的第一步已经快要实现了，同盟和帝国即将群龙无首，局面会更混乱。第二步，是挑动忠于皇室的几员帝国少壮派将帅相互厮杀，迅速削薄或架空黄金狮子的精英层。第三步，当然是我们培植的中层将领占到核心岗位。”

“只要掌握了军权，您就是实际的皇帝了。”

鲁宾斯基微微皱起眉头。如果德·维利的见识还停留在浅薄的“枪杆子里出政权”的层次上，就无法欣赏自己以微薄之力颠覆黄金树王朝、借力打力统一银河全境的宏大架构了。涌上心头的是一股巅峰时的孤独感。

费沙商务联盟是他在经济上苦心经营的地下组织，这才是他真正的骄傲。他已经掌握近六成的银行实体的所有者，形成了一个不到五百人的核心网络。无论是帝国或同盟，只要私有制不变，最终对国家政策做决定的就是银行家。而通过这三百位银行家和两百位大企业主，他的势力能合法的渗透到各个行业中去。旧王朝中贵族逃税本是痼疾，莱茵哈特为此大兴改革，夺走大贵族的财产分给贫民，导致国库税款猛增。结果是这笔钱又在帝国扩充战备时源源不断流入费沙军火商手中，战争越是频繁，中央集权越是严格，新帝国的脂膏就被银行家们吞噬得越多。

就算他把这层几十年暗中进行的经济格局的构建说了，德·维利也无法理解。要保持德·维利的忠心很简单——给他银河历史上最大的一笔宣传费就是了，“地球教的教义将不舍昼夜的在每个人耳边轰炸。你的组织将渗透到所有的民众中去，每天在每个帝国居民的耳边嘀咕地球是多么美好，教主是多么仁慈，只要强力的重复再重复，你就算杀人魔王也可以让民众当你是救世主，一句话，你可以抹平所有人的记忆。这就是历史给我们留下的智慧。真不知莱茵哈特那么辛苦搞改革干什么。”鲁宾斯基露出黑狐特有的尖尖犬牙。

“当时我把费沙当诱饵抛出去，多少人无法理解，现在看到杨威利拼上性命也要说服罗严克拉姆采取立宪制，设自治区，明白过来了吧？只有在罗严克拉姆统一宇宙、打破三足鼎立的僵局之后，真正的大戏才会拉开帷幕。” 他放声大笑。“在经济和意识形态的双重控制下，什么政治体制，什么信念主义，都是形同虚设。莱茵哈特，杨威利，所谓银河英雄，不过是在我的掌心中跳舞罢了。”

多米尼克奉上红葡萄酒，酒光倒映在她雪白的面庞上，一抹嫣红分外动人。他的手粗鄙的伸入多米尼克开叉的裙幅，对看得目瞪口呆的德·维利说：

“而我，是听命于美人的，一切为了美人，这才是宇宙的终极规律啊。”

沙发。黑狐筒子的构想很好。但他好像忘了人都是有私心的生物。一旦觉得小莱给他们的好处多过他时，势必立马改变风向。不过，估计最后也都是空中阁楼。
PS黑狐说自己听命于美人，就不知道他心中的美人素陛下还素提督？

伊谢尔伦13

3. 双星争辉


六月四日正午，加里布埃尔市政大楼宴会大厅。

“什么？超光速星际通讯被隔断了？你带领的瓦西里行动队，不去占领通讯中心，进门就直奔武器储藏室？你们的脑子还停留在石器时代啊！”怒气勃发的莱茵哈特金发飘拂，向面前的年轻人发威咆哮。

“对，对不起，陛下，我，我，我是中原佑家，不，不是佐卫门，指挥瓦，瓦，瓦西里的是他……我还是在您后面进来的……”

“那你为什么要和他穿一样的衣服，长得也一摸一样？”

“……”

佐卫门和杨威利在旁边小声说话。“帝国部队马上就集结完毕，如果我们再不想办法防守，这四千人的乌合之众就死定了。杨元帅，请你赶紧发号施令吧。”佐卫门脸色都有点发白。

“你没看见皇帝火很大吗？刚才他一听说尼古尔斯基被地球教控制，公然叛变，气得不行，到处训人，我们还是听他指挥算了！”杨威利拼命挠他的乱发，朝莱茵哈特那边努努嘴。

“不行啊。这里聚集的人都是地下组织成员，反独裁的意识很强，要他们听皇帝的指挥，恐怕很难……杨元帅，大家愿意服从的只有你，你还是别推辞了吧。”

杨无奈的摆摆手，也不敢浪费时间了，走到麦克风前，咳了一声。“大家安静一下，我是该死而没有死的杨威利……”台下一片掌声，宴会厅或坐或站的反抗者们都静下来。“我们马上要面临敌人，这个，也不能说问题不大，但是，问题也不是很大，因为有球形激光防护屏障的关系，我们只要扼守住几条街口，等帝国平叛部队到来就行了。……聚在这里的各位没有实战经验，不要紧的，我们来做个简单的编制，很简单，这个，这里有十张白纸，请上来十位朋友，我们来分一下……”

下面嗡嗡声顿起。

“帝国平叛部队到底什么时候到？”

“为什么是十个人？”

“白纸有什么象征含义？”

杨威利越解释问题就越多，说得又是结结巴巴。佐卫门知道他还是非常虚弱，想要上去帮忙理论，被后面的一只强有力的手推开了。莱茵哈特拍拍杨威利的肩膀，接过他手中的白纸，示意他退下。

“台下有指挥经验超过朕的，请上来。”

鸦雀无声。

“没有？那好，请上来十个人，每个人拿上一个纵队番号，按时钟的整点位置站到大厅四周。”

说也奇怪，同样的字眼，清清亮亮的从皇帝优美的嘴中吐出来，就产生了完全不同的效果。整个大厅里伫立的人们驯服地听他分配。

“瓦西里队员出列，退伍军人出列。”

“请无法参加战斗的老弱妇孺站到第十纵队，其他的请站到各个番号下面。每个番号到300人就集合到下一个番号去。”

“朕先安排突击队。突击队由中原佐卫门带领一百名瓦西里成员组成，你们带上第一纵队，马上出发设置路障。”

“后勤部分有谁愿意负责？好的，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位请站过来。下面，请音乐节游行组委会上前，请各民间团体的负责人上前。”他一一分派通讯、参谋、武器、培训以及餐饮、物资等等任务。

在莱茵哈特分别和各纵队负责人细谈时，杨威利抹了抹额头的汗，悄悄溜出了宴会大厅。正对宏大的空中花园的透明走廊中，一个天使一样的小男孩坐在栏杆上画画，细碎的阳光在他金色的辫子上跳跃。杨威利看他本子上全是狮虎豹等猛兽的速写，他正娴熟地几笔勾勒出上空盘旋的苍鹰。

“我不是喜欢‘光之洲’空中花园，”小男孩微微笑着说，“而是非常、非常喜欢，猛兽啊，恐龙啊，都是梦境中才能想象的生物，太美了。可惜，门票是天价，都是给帝国领主和费沙富商看的，所以这次有了机会，我怎么也要混进来。”

“这里马上就会打仗的，你难道不害怕？”杨威利非常诧异的问。

“我害怕？元帅，您还不知道我是谁吧？弗拉基米尔这个黑暗的星球，惨无人道超过您的想象，害怕对我们这些底层人类来说，已经成了过去时。既然躲不过，作为男人，当然是越早适应越好。”小男孩老气横秋的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杨威利对这个出乎意外的回答感兴趣了，锋芒外露、霸气十足的小男孩和沉稳细致的尤里安·敏兹完全是两种风格。

这时莱茵哈特走了过来，示意要和杨单独谈话。小男孩眼中跳下栏杆叫道：“皇帝陛下！”皇帝摸摸他的脑袋，小男孩像得了奖似的乐呵呵的跑开了。

莱茵哈特注视着杨威利说，“您这位宇宙闻名的魔术师，一点威势也没有。不会是真的被地球教掉包了吧？”

杨威利苦笑说，“我也是这么认为啊，和陛下一比，我真是无能得可以，看到人多就想躲。”

其实他是看到莱茵哈特就想躲。 早晨他照老习惯在山洞里想睡个懒觉， 皇帝发出一声“朕不是让你醒来，是让你起来！”的怒喝，已经刷新了他起床的最快速度。当他无辜的问出“陛下，您怎么可以把饮用水全部喝光？”时，莱茵哈特冰蓝的凝视变成了冰蓝的斜视，吓得他一天都不敢多发声音。

两人一起沉默地眺望回廊外高耸入云的 ”光之洲” 空中花园，再外面是半弧形的淡淡的粉红色金属薄膜，那是开启的球形激光防护屏障。

“今天这个局面，你刚才说没有大问题……是真心话吗？”

原同盟军第一智将深潭般的黑眸中露出忧虑之色，回答，“我认为是凶险，对方可能认为是必杀之局吧。”言语如往常一样的淡然，莱茵哈特慢慢熟悉他了，能听出其中隐隐的豪侠之气。杨威利继续说：

“如果只是屠杀四千手无寸铁的乱民，不用集结三万地面部队。一万人就绰绰有余了。掌握一支三万人的队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从破坏我们会谈到秘密的武装基地，这一连串的事件也不像是即兴之作。”

“三万人，就是必取朕的性命而后快把。”莱茵哈特说，出于礼貌补充了一句，“当然，也想要您这位共和阵营最高统帅的性命。可以这样推测，如果阴谋成功，谁有实力不惧怕帝国大军报复，而且还能从中得益呢？很明显，是费沙那只老狐狸。”

“恐怕不见得，鲁宾斯基太暴露了，他更象是在前面干脏活的。”杨威利一陷入沉思，语气就会变得像在伊谢尔伦开会时那样直白。莱茵哈特多少年没有被人当面否定过，瓷玉般白皙的俊脸顿时涨得彤红。

“好吧，您说不是就不是，杨威利元帅，您的智谋，朕一向是甘拜下风的。现在三万敌军压境，我们除了武器库中几百杆枪，可以说一无所有。很想知道你有什么奇计能让大家逃脱包围，让当年在阿尔·西法星球上的壮举重演？”

杨愕然地发觉莱茵哈特说动怒就会动怒，连忙双手乱摆：“不不不不，这回，我会很荣幸地服从您的指令，啊，我说这回，不是只有这回的意思，其实，我一直很佩服您的天才……”

“不说以后如何，我们必须同舟共济，才能对付现在这个的圈套。对不对？” 莱茵哈特不容分辩伸出手，杨威利只得伸手出来和他握了一下，“如果您真心听我的指令，今天就请您统管全局，朕给您当参谋配合。明天，您再来配合朕，我们这么比试一下如何？”

莱茵哈特唇上闪现霸主意图征服时的危险微笑。杨威利没想他的手到落在莱茵哈特的大手中就挣脱不了。他再迷糊，也能感觉到莱茵哈特手心中热烈的欲求，那冰蓝色眼眸灼灼的注视更是无法回避，杨尴尬得直冒汗。“陛、陛下，这，我……可，可是……”

把杨解救出来的是一个容貌四十岁神情却像七十岁的人，他仿佛背了沉重的铅砖在水底行走似的，目不斜视，脸上带着无限的哀苦。趁他和莱茵哈特说话时，杨威利偷偷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陛下，杨元帅，请移步去中心控制室。敌人开始发动攻击了。”

两人跟着他走过长廊。莱茵哈特给杨威利介绍，“这位是理查·马丁莫先生，负责我们所有的后勤工作，他已经把所有武器和物资清理完毕，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管理人才。”

杨威利一时没有回答。他发觉这位彬彬有礼的马丁莫先生非常面熟。哪里见过吗？没有。被注射自白剂后，头脑越来越驽钝了。走到半路才想起来，卡介伦在为杨舰队到处募款时，理查·马丁莫也在洽谈的金主名单之中。他是银河系著名的工程技术的天才，也是帝国境内最富有的船商之一。

“理查·马丁莫先生，您一直是各星球领主和帝国军队的座上客，怎么会和弗拉基米星的地下叛乱分子混在一起？”

“杨元帅，您可能不知道我的独生女儿苏菲遭遇的不幸吧，消息都被封锁了。她被塔德·费拉尔子爵掳走之后，别人告诉我她已经成了白痴，从那时起，原来的我……就已经死了。”

提督啊，乃和某皇帝相比实在太面了一点。当然这也是乃的魅力之一。期待下面红茶杨发威惊一下小莱。（虽然我觉得陛下不太可能被惊到。搞不好他已经习惯了，还可能更开心，并且得意洋洋得认为这才是我认定的对手啊~）这样皇帝陛下也更舍不得放手啊啊啊

天上游客

板凳！！！！
杨被注射了自白剂太可怜了，对他的思考没影响吧

伊谢尔伦13

4．残忍

“东十二街有帝国军狙击手伏击，第一纵队第三分队二十多人身亡……”

第一次伤亡通报传回市政大楼的宴会厅，还没习惯战乱的平民们象从盛夏进入了寒冬，弥漫的庆典气氛顿时消失了。这是下午二时十四分。

中央控制室里是另一副情景。习惯用“千”为单位来计算伤亡人数的两名统帅听了佐卫门的回报，均无动于衷。莱茵哈特继续站在窗边眺望，加里布埃尔的地平线上，远远的城市雕塑建筑如巨人在行走；杨威利盘腿坐在指挥台上，盯着着两米高的全息立体地图只管发呆。他在思念他的养子尤里安。

以后如果能活着见面，该如何向他叙述此时情景呢？ “六月四日广场音乐节暴动的那天，我和4000名没有武器的民众被困在市政大楼中，外面被三万专业军人已经开始进攻。一起被困的罗严克拉姆皇帝表现出他一贯的任性和冲动，非要我来指挥巷战不可。然后他又莫名其妙的向我示爱。我不反感他的为人，也不歧视同性之恋，但在生死之战前告白，要挟别人表态，说明他内心缺乏安全感，估计是儿时缺乏父爱所致。我只能尽量避免和他接近。指挥平民作战要花大量的口舌，我一天滴水未沾，现在最想念的是一杯你泡的红茶，哪怕白水也行，但又没有力气端起茶杯，也没人帮忙，我只能忍着干渴继续工作……”

莱茵哈特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今天大家听杨元帅的号令。杨元帅，您看看这情况如何处理。”

杨愣了一秒钟，把对亚麻色少年的思念撇开，转头向理查·马丁莫说：“请柔道俱乐部和射击俱乐部的负责人过来吧。”

直发及腰的娇小女子比斯米拉·乔杜里文文静静的站到了控制室中央，漆黑的大眼骨碌碌地打量周围。她的职业是瑜伽教练。另一位六十余岁的杂货店老板道格拉斯是射击俱乐部主席，他是退役中士，矮矮胖胖，笑容满面，见到华丽的金发皇帝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表现出神射手超稳的心理素质。

从外表看，很难想象一老一少的他们会参加危险的叛乱组织，而且还愿意走上战斗的第一线。弗拉基米尔星球当局认为只要心怀不满的乱民不抱成团，就是一盘不足为害的散沙，因此严禁私自结团结社，违者全部送入牢房。在形势逼迫下，弗拉基米尔星球上的反帝国反地球教人士不得不聚集在“无害”的兴趣爱好者的旗帜之下，如瓦西里别动队就是摩托车手的组织，等等。这次涌入市政大楼的4000余名反抗者中大约2/3直接属于各个兴趣团队。

讲完具体部署之后，杨威利皱起他挺秀的眉头，用一种为难的口吻加了这么一段话：“对第一次经历的人来说，杀人可能会让你们非常难过。可是，暴力是非人性统治的必然后果，我们都已经无法避免了。除了外界的风险，还会承受内在的良心谴责。我只请你们明白一件事，只有残忍才能阻止更大的屠杀，而任何心慈手软，都将以同伴的鲜血为代价。请记住这一点。”

莱茵哈特听他说得郑重，踱过来插话：“生命有限，而道义责任无限，把道义责任留给你们发号施令的上级吧，让他一个人扛好了。”说完拍了拍杨威利的肩膀。

佐卫门看杨威利被噎得无法回嘴，连忙帮他补了一句，“瓦西里行动队的所有成员都经历过这个过程。所幸的是，我们坚守了一条原则，那就是无论对方多么惨无人道，我们都把暴力降低到最低限度。采用暴力时恪守底线就行。这是当年佑家给我们定下的标准。”

老兵道格拉斯先生耸耸肩，“杨元帅，这话是说给小姑娘听的吧，对于我来说，杀掉我们二十多人的刽子手，没什么客气好讲的，对吧？”他笑眯眯的望向默不作声的比斯米拉·乔杜里。



黄昏，金色夕阳笼罩着空寂死城，烧焦的汽车残骸的形象在大楼玻璃幕墙中重复迭现。死尸仆在作为掩体的汽车后面，还保留着射击的姿势。

帝国的狙击手进入昏暗废弃的东十二街大楼，窗口探望一下，熟练地架好机枪和弹盘，开始从目视镜中搜索街道上移动的人影。不错，狡猾的暴民们一个个从大楼里绕道出来，小心翼翼地避开没有遮挡的空白街区。还好他选择了能将对方行动看得一清二楚的最佳位置。

暴民们马上就要进入射程了。

就在这时，他背上无声无息地挨了一掌刀。作为职业军人，帝国狙击手马上反手拔出手枪。接着一记重击敲在他的髌骨上，踉跄之下，他失去了平衡，脑袋落到了两条藤萝一样的手臂中。比斯米拉·乔杜里手臂一压，只要咔嚓一响……

“不，我做不了，我不能夺走他的生命……”她颓然放开了猎物，浑身颤抖，退到一旁，象受了委屈似的又哭又呕，她仿佛听见杨威利元帅无奈的叹气声。

道格拉斯抡起枪管，准备把对手砸昏。

“道格拉斯先生？”帝国狙击手叫出声来，“您设下的埋伏？啊，是的，您知道怎么选点……”

“小伊凡！”道格拉斯也认出了对方，锐利的双眼眯缝了一下。伊凡参军之前，曾是自己俱乐部过去的荣耀之一。但道格拉斯的手可没一秒停顿，枪托狠狠的一甩，伊凡闷哼一声，四肢朝天的倒在地板上，嘴角流出一滩血沫。

“比斯米拉，别呕吐了，他还有死，你把这粗壮家伙绑起来。”他眯起眼睛，拨转伊凡架设好的瞄准器，朝徐徐推进的帝国军队望去。




从巨大的加里布埃尔城全息立体地图上看，东十二街的攻势瓦解了。指挥官上尉被一枪爆头，帝国叛军大部队丢下几具尸体后暂时性撤退。

“白天佯攻，晚上偷袭。”杨淡淡的评论了一句。本来想欢呼胜利的佑家一听这话又出汗了,“那怎么办？天一黑，我们就无法靠狙击来守住街道了。”

“完全业余的队伍，不可能抵挡军队激光坦克的入侵。”莱茵哈特像事不关己似的说，“即使杨威利元帅当指挥官也不能。——您想喝点什么吗？”他端了一杯红茶，故意在杨威利的指挥台前走来走去。

杨朝莱茵哈特狠狠瞪了一眼，本来想远远避开他的，但皇帝声称“姐姐教过的”红茶实在是浓香馥郁，一路走来旁边都是啧啧称赞声。杨半天缺水，体力脑力消耗到几乎虚脱，也就失去了抵抗力，凑着莱茵哈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众人正一致称赞两位统帅之间的亲厚，咔嚓一声，有人拍照，接着有人在走廊里喊：“我拍到了！皇帝喂提督喝茶了！——” 莱茵哈特和杨愕然抬头。理查·马丁莫追了出去，“摄影协会的几位，电路图你们标好了吗？” “唉呀，糟了！——”嘈杂声中，脚步声远去了。

夕阳西坠，天色转暗，加里布埃尔城市电力受中央控制室自动调配，街市上开始透漏出灯光，仿佛和平时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是空城可怕的的寂静，居民全撤走了。

“您还能继续指挥吗？支持不住的话，告诉朕，朕来接手吧！”莱茵哈特在杨的耳边轻声问。

杨疲乏地摆手。平民作战和他们熟悉的舰队大不一样，每个细节都要操心，两个人带队都嫌不够，哪还能少掉一个呢？杨站起来，向莱茵哈特点头示意，请所有人都围到地图前。

“加里布埃尔市政大楼是我看到的最接近军事基地的民用建筑了，哦，可能这是帝国境内的风格吧，记得被吉尔菲艾斯元帅攻下的卡斯特罗普星也有非常强大的防御。”杨说到这里，莱茵哈特看了他一眼，但显然杨在就事论事。“如果是我面对这样易守难攻的堡垒，出路只有一个，我会在激光防护屏的A1, B2，C3三个接口处用激光坦克强行开辟三个突破口，”他细细端详加里布埃尔城的全息立体地图，一面说一面做标记，“吸引大部分兵力，然后在这个位置派特种兵侵入，这里离市政大楼最近。二十个特种兵就可以控制楼层交通。摧毁供电供水系统，擒拿或击毙可恶的敌酋——”他特地指了一下莱茵哈特，“我们这些乌合之众就作鸟兽散了。”

“那我们怎么办？”佑家像录音玩偶一样只会这么一句。别人都不作声，只是信任地望着黑发提督。

杨威利做出了决定。手一挥：

“先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