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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亚] 【原创】碰触与扼杀——Reach And Kill(主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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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14 10:28| 字数 9,29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旧文X3。

================我是分割线===============

『种花的诀窍是勤加浇水……给豆芽仔浇水的话,开出来的会是豌豆花,还是豆腐花~~?』
『切,这种无聊的问题,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我现在就可以让你脑袋开花哦拉比。』

。。。
Reach
。。。

让我们追溯到很多年前,好把故事前因后果地讲个大概。

那时他还长着圆滚滚讨人喜欢的脸,被众多漂亮姐姐包围宠爱着,不常在人生道路上迷路也不爱看R字当头的有害书籍,右眼是完好的,澄澈透明的碧色。

仍然记起,就是这双眸子映着老人缓缓走近,背光下,化了黑眼圈的妆容庄重得近乎滑稽,他想笑却没能笑得出来。
古旧蒙尘的笔记交到肃然擎起的掌中,传承的信念,无可磨灭的历史。

「今天起,你就是书人继任者了。」

那是个反复思量过的决定。与之相比后来他所作的许多都可以被斥为缺乏起码计划性并伴随一个干脆利落毫不容情的熊猫踢。因此这并不构成他后悔的理由。

I have a dream.
我有一个梦想。

恋妹狂是世界上杀伤力NO.2的生物,短短两年的教团生活让人无时无刻不切身体会到这点。即使打上绅士气度的领结,握着疑为穿越物的黑色讲筒在台上慷慨激昂,铁板钉钉的事实也不会有任何逆转吧。
那么这次冠名“黑教团爱与梦想研讨PARTY”实为李娜莉秘密恋人搜捕行动又是哪个倒霉家伙惹的祸呢?

拉比不敢用力呼吸。名列犯罪嫌疑人之首的少年坐在他身旁,也许稍稍动弹便会令他行踪败露。偏偏其危机意识又是如此薄弱,余光扫见衣襟上洋芋片碎屑像撒了一路的鸽食,莹白的手腕是皎洁的月光,漫不经心地藏在袖口。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杀伤力NO.1的黑发青年在装了测谎仪的椅子上被绑成水桶,眉间集聚的杀气仍然很好地起着威慑作用。戴眼镜的男人远远地递过讲筒,像是捏着一枚随时引爆的炸弹。
“怎么样,你的梦想是什么呢神田君……”

观测到旁边伸进零食袋的手有三又五分之二秒的停顿,拉比悄悄叹了口气,摸摸脸,扯出上扬的弧度。

“别害羞啊阿勇亲爱的——!”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洗发水的广—告—明—星了哟!!”

这是一场图谋已久的逃亡。

掷地有声的“广告明星”的回音尚在大厅里嗡嗡作响,笑容闪亮地骚首弄姿着作单眼放电状的黑发青年掌心朝上地指着镜头说“这个洗发水超好用哦,适合口味挑剔的你~”的可怕画面已电波干扰般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短暂的震憾中人们忘记了骚乱,直到长角的魔鬼猛地挣断绳索,拔刀——二幻,灾厄招来。

然而他早在脑中把每个情节演练了数百遍,因此能笑得阳光灿烂从容不迫,熟门熟路顺手牵羊。邻座的小绵羊仍在发呆走神,浑然不觉自己已被大灰狼拽住了手腕。
隔着衣料也摸得到的形状纤细的骨架。
脚步纷沓间尽是光影倒错的现实,倾倒的零食重力作用下纷纷扬扬洒落,远远抛向背后被大火殃及的池鱼。

“拉……拉比!?”少年清亮的声线染上了一丝慌乱,投过来的眼神显得迷惑不解。

恶质地眯了眼,抽出藏在腿侧的圣洁。
“抓好了啊,亚连。”

“大锤小锤——伸,伸,伸——!!”

我要带你走。

去哪里?

不知道。

偏离正轨的那刻起,我就再没有了可以落脚的地方。你也一样,所以我们一起。
事实如此残忍。他踌躇满志,以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直到上帝满怀遗憾地告诉他,未来,早没有了开拓的余地。



远处天际线不断生长又无止境拉长,凛冽的风呼呼地刮过耳边,贴着脸的银色发丝刷啦啦飞散,蹭得鼻尖微微发痒。
不要停。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直到世界尽头,直至地老天荒,地球也不再转动。

“拉比……”身后紧紧环抱着自己的少年发出微不可闻的呼声。

“嗯?怎么?冷吗?”

雷鸣般的回响代替了回答。
“……我好饿。”




从镇上的餐馆出来,不幸的金主倒在路边涕泪长流。酷似插翅金币的机械魔偶从米色的围巾里钻出,摇摇晃晃地飞了一圈后地停在银色脑袋上。下一个画面,魔偶主人满怀歉意地蹲下身,遮住无情地曝晒他的太阳:
“对不起啊拉比,这个月的薪水被我支取完了。”

付不起就用身体偿还吧!话音刚落,恶魔拉比就被天使拉比狠狠地踢飞。他从沮丧中爬起,有点心虚地跟摆出个V字手型的天使一起高呼着精神不死小强不灭,跑到街上用所剩无几的零钱换了两串棉花糖。

“难得出来,就玩个够本吧!这样就算死也没有遗憾啦!”身处神田六幻,科穆伊电钻的淫威之下,他很奇怪自己怎么会有勇气像这样把亚连带出来。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况且,
“现在豆芽仔和我已经是共犯了哦?如果阿勇真的要把我剁成生鱼片,你不会坐视不理的吧?又或者……”

“干脆我们就这么私奔好不好?”,话到了嘴边又咽下,未来书人有点紧张地挠挠鼻尖,却还是像往常一样,用“你懂的”“只要微笑就好了”的笑容蒙混过去了。

连感情都不能有的书人,如何能承诺永久的陪伴?
犹如刻印在骨血里的职责,是此生此世都无法卸下的重担。
所以尽管如此渴盼来自于你的救赎,尽管名为贪婪的罪恶每每让他狂妄地想要把他从其他人身边带离——

但是,只有这个不行。


唔,亚连瞪大眼睛的样子也好可爱~~(心)什么?他的表情在说“你是笨蛋吗”?
这是错觉啦,错觉~

可爱的少年顿了几秒,看看拉比,又歪着头看看被塞到手里的棉花糖。随后露齿而笑。溢满舌尖的甜。心绻起来像株羞于被触碰的植物。
啊啊,把他带出来果然是对的。六幻算什么!电钻算什么!只要是为了豆芽仔——
红发兔子迎风握拳,含泪如是想。

他牵着他的手走街串巷。午间到日落,暗地里向全世界宣告对他的所有权。
仓皇脱逃让亚连没来得及带上手套,于是不停扯左边衣袖的动作让拉比找到了最为光明正大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拉着你的手,这样就不会被人看到啦。”


某人已确信无疑自己回去后必将被六幻捅成蜂窝,所以干脆自暴自弃死得比鸿毛重一些。

而人们永远乐于为一时的快乐承受大多时候的痛苦。苦难越是深重,幸福的回味也越加甘甜。
很多很多年后,逐渐老去的书人坐在午后的树荫下,摊开在膝间的是夹满一张张速写的笔记。时光于他,是匹不知疲倦的旋转木马,永远前进永远原地打转,多少往事都在记忆里搁浅,唯有那些沉淀不了的细节愈加清晰。

他会记得,温度是怎样从与少年的柔软完全不符的,树皮般纹理纠结的左手传来。他们在每块被太阳烤得炙热的灰石板砖上留下脚印,像吵闹的小孩子一样追逐着在小巷里留下欢声笑语,小丑分发着五颜六色的气球,亚连涨红了脸接过,别扭地说这么多的气球飞在天空一定很像糖果。

不管是谁都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游走,直到晚祷的钟声当当响起,宣告了一天的终结。



“不知道PARTY后来怎样了。神田那个样子……我有点担心。”

晚风沿着河道吹来,拂开柔软的银色发丝。少年撑住石桥光滑的栏杆,明显宽大的黑色大衣扬起,与烙上了诅咒的苍白对比鲜明。

“是啊,令人担心。”拉比假装难过地吸着鼻子说,“我一整天都在惦记教团会不会被拆掉。”

“也是,因为要说的话都是拉比的错啊。运气好点的话也许利巴班长不会把你抓到科学班工作到下半辈子?”

好伤人!虽然是事实,但由平时老实乖巧的少年来吐槽,杀伤力就好像加倍了一样。

“呜呜……谁叫阿勇一直吞吞吐吐地不说啦,我这也是急人之所难……亚连不会扔下我一个人受苦的,对不对?”无赖地巴上,装可怜企图博取些许同情。

“这倒不会,我们是共犯嘛……只是就这样逃出来,恐怕我们两人都已经成为科穆伊名单上的头号嫌疑犯了。”

冷静理智却不无遗憾的分析击灭了兔子仅存的希望。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不管逃不逃都要被怀疑吗!?石化了的兔子觉得自己正由内而外地裂开,甚至要在风中散去了……

“绝望了!对这个充满着莫明其妙的误会的世界绝望了啊!”

看着他一脸悲愤地抱着头抓狂暴走,亚连再也按捺不住,“噗哧”地笑了。绯色的红晕浮在过于纯白的脸颊,像极了颜色浅淡的樱花。

发飚中的某人不由自主地停下,脸上一时只剩呆愣的表情。



“……呐……”喃喃地开口:“……豆芽仔,你有什么梦想吗?”

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心猛地一沉。

只好掩饰地作懊恼状接上:“啊!该不会是跟李娜莉结婚吧?就算科穆伊不追究,哥哥我也不会答应的!等等,有那种大舅子,绝对无法活着进教堂的啦!”

“别说那种话,对李娜莉很失礼啊。”
对拉比恐怖的想象不以为然,亚连责备道。偏着头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梦想的话……打倒千年伯爵,拯救所有恶魔的灵魂……诸如之类的吧。”

苦恼马上换了一种。
“哦哦豆芽仔!年纪轻轻怎么可以跟阿勇工作狂一样整天打打杀杀把拯救人类维护和平挂在嘴上!难道你没有其他想做的事了吗?”

“有啊。”
桥下的河水于静谧的暮霭中淙淙地流淌。几乎淹没了回答。

“等到战争结束,我想到不同的地方看看。”
不是为任务四处奔走,而是真真正正地踏着坚实的大地,好好感受自己存在的世界。去看那些相遇过的人们过得好不好,去给那些逝去了的生命献上一捧花。
“我会去应征马戏团小丑的职位,这样就不用为伙食费发愁了。”
伏在栏杆上,亚连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腼腆地把脸埋了起来。水银般的眸子露在外面,干净柔和的眼神,浮现着憧憬的清浅笑意。

——所谓梦想,可以通过一定的方式和途径,用自己的努力和拼搏使之变成现实。

“爱与梦想PARTY”?根本就是个阴谋。

被绑到椅子上的话,不管说出什么答案,测谎仪都一定会警觉地响起,然后机关触动,地板上陷阱没有预兆地打开,伴随凄厉的惨叫地心引力会不容分说地直直把他送入无底深渊。

因为他的梦想只有一个。
仅此一个。
一个而已。

“豆芽仔……呐,豆芽仔,如果你是马戏团小丑,那我就去当驯兽师好了,我们可以一起旅行,一起赚钱,一起尝遍各地的美食……如果遇上祭典,那就无论如何都要住上几天,说不定会看到很多新鲜有趣、闻所未闻的东西哦……”

他想象着自己无比坚决地扳过少年仍然稚嫩却背负了太多沉重责任的肩膀,向他一一描绘那些激动人心的场景,承诺在不可知的遥远未来陪伴着他。也许他会感到错愕,也许会拒绝,甚至可能大声嘲笑他把那些玩笑话当真。但即使是结结巴巴磕磕绊绊的,也可以一鼓作气地讲完。

书翁对他说,不要陷入战争,拉比。

只是早在与他相遇那刻,自己便已偏离航行。

涉越千山万水。
如果我们注定是两条互不相干的平行线,那我想与你离得近一点。近一点点就好。


无数次,无数次地想,也许自己会是穷困潦倒的落魄诗人,或者说是作品不卖座的穷酸画师,却决不是可以蘸着墨水,把生命编撰成一些冰冷文字的书人。

待到一世荒华凋零尘土,有谁来铭记此刻的永恒?



“拉比?”

晃动的手指唤回了他的意识。残阳似血,以肉眼无法察觉的变化在少年身后沉落。耳边响亮的虫鸣和树叶的沙沙交织着流水喧嚣起来,言语海潮般全面退尽。


“该回去了,拉比。”



他喏喏地应了一声,胸口失落泛疼。

那里有数不清的信鸽衔着他此生最真诚的话语。夜以继日,它们飞行在旷野,漫长的旅程翅膀枯朽叫声泯灭,仍然执着地奔向不能抵达的最终点。

。。。
And
。。。

亚连·沃克其实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对于一个二分之一由无良师匠雪片般的欠条和催款通知单组成,其余与恶魔作战与神田砍人狂(?)掐架各占一半的悲惨人生,要用文字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的话,绝对会让人丧失活下去的勇气的。

所以没有事先说明是他的失误。


“这是什么?”

“日记啊。没有日记的人生是不完整的,豆芽仔!”

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红发少年亮闪闪的笑容极其纯天然地绿色无公害。

“我是问这里写着的‘与拉比的交换日记’是怎么回事……”
嘴角抽搐中。——你是小学生吗?

翻开深红色的封皮,首篇日志的位置已被占领,一行精心描绘的花体字错落其中:生日快乐,亚连。


作为交换日记,拉比有时会把它取走。还回来时纸页的空白处便填满了密密麻麻的涂鸦和文字,除了对当天的一些琐事的补充,更多是对他和神田之间的矛盾发表意见:豆芽仔其实阿勇是个好人!你看我在六幻刀下逃生的次数多到都可以写成一整本《不死者传说》了,可见只要努力还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没有驱魔师亚连·沃克和神田优的动人友情可以给你记录,真是抱歉啊。”他说。对方不以为然地扬起眉。


好人吗?

亚连不知道拉比如何得出这一结论,他自认为不是会患上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人,打几巴掌再给颗糖的事魔鬼师父已做得够多,对此他敬谢不敏。
然而语言总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只消说上三遍便会让人信以为真。随着好友一次次奋勇地验证六幻的锋利度,“阿勇是个温柔的人”竟也在心中根深蒂固起来。每当黑色的身影冷冷地在空气中裁出虚无,视线骤然凝结,无法移开。
最先迎上去的总是走在自己身边的朋友。“回来了?”黑色和红色在阳光中突兀地交错。
他看到自己的笑意寂寥地从眼窝流走,于是用力地去闭了眼。

「豆芽仔,你看,像这样把眼遮住,世界就不存在了哦。」

「……拉比你是小孩子吗?」

「抱歉抱歉,我见你望着窗外已经很久了,到底在看什么嘛?」

「阳光……」

拉比和亚连看起来简直像一对兄弟。教团里每个人都这么说。
亚连是哥哥拉比是弟弟。

补足语十亿万吨,压得红发少年倒地不起。他眼泪汪汪地蹭着亚连哭得稀里哗啦天昏地暗:“豆芽仔……呜呜,豆芽仔,你说,我没有资格当你哥哥吗?”

“有的,只要你叫我亚连而不是什么豆芽的话。”少年老成的孩子决定忍一时风平浪静,谆谆劝导道。大哭的人收了眼泪,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样啊。那我还是继续叫你豆芽仔好了。”
“……”

もゃし。
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是刚进团不久在饭堂。怒气腾腾的他被神田突然说出的陌生语言弄得一头雾水,蒙也斯?
“蒙也斯啊~那是神田君家乡的语言,意思是‘豆芽’哦~~诶?亚连君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什么都没有。”他发挥演技派的实力对同样来自东方的黑发女孩子笑得完美,里人格在想象中把可恶的敌人前前后后凌迟了数百遍。

彼时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讽刺性的绰号会翻来覆去被另一人叫得亲匿。
“呐,我可以叫你豆芽吗?”

那年冬天雪铺天盖地地下。火焰般的发色在冷寂的背景中无声地燃烧。自此以后很长一段日子,充斥视野的就是这般耀眼的火红。

亚连向来把神田当作妥善处理人际关系的一种反例,而拉比则是另一种类型的反例。
相比不管是谁一律唤为“喂”,只要有人胆敢靠近其半径一米以内一律六幻伺候的行为,拉比无论遇上谁都要喊小名,且把勾肩搭背和熊抱当作家常便饭的举动实在是过于不检点——事实上,是太不检点了。

有次他迷迷糊糊刚起床,拉比突然推门进来,语调轻快地说:“早安豆芽仔,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
接着他在亚连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隔了好几秒可怜的银发少年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做了什么,捂着脸上被亲的地方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好几步,被他怒瞪着的对象却浑然不觉,一副无辜得要命的样子。

诸如此类的事情真是数不胜数,尽管未来书翁善于用各种各样的理由为自己开脱,像是受民风开放的国家的习俗影响太深啦,又或者是书人就是这样和谐的存在啦,可这一切没有改变其一贯不检点的形象,反而让亚连对其廉耻心和节操的缺乏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直至一次偶然的意外,亚连在任务中为救一个小女孩负伤,因失血过多晕过去的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竟躺在本该在教团驻守的拉比的背上。

走在疯狂肆虐的风雪里,拉比突然神情落寞地说起,他曾随书翁途经一个国家,那里的人们从不给作为储粮的牲畜取名的事。老人说,一天天地呼唤着名字,就会对它们产生感情。以至于屠宰的时候下不了杀手。
「别跟普通人走那么近了,人类是怎么也拯救不完的。看见你倒下的样子……我真的很害怕。」
未来的书翁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说出这种话,沉默开始像雪一样无情地覆盖他们。

而即使失血过多处于昏蒙的状态,亚连也没有看漏他的不坚定。

“对易于消亡的生命产生感情没有任何意义”,明明如此宣称,明明用不自然的亲切假面欺骗着所有人包括自己,但此时此刻不远千里地从黑教团温暖的壁炉旁跑到这样的不毛之地的又是谁呢?

「呐,拉比……明明……你叫神田“阿勇”,叫库洛利“小库”,利娜丽是“小利娜”,为什么对我,用的却是和神田一样的“豆芽仔”呢?」


拉比前行的身影顿了一下,聪明如他当然不会听不懂这句话的潜台词。

「叫亚连“豆芽”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亚连是“豆芽”啊!呃呃,亚连大人我错了,放过小的吧!」
感叹围巾果然是自己一生的弱点的拉比“咳咳”地吐着舌头,幽怨地说:「豆芽有什么不好的嘛!虽然不赞同你为了保护别人把自己弄得破破烂的,但对我来说,就算是豆芽,亚连也是棵最了不起的豆芽。无论何时都保护着别人的你,就像“希望”一样,非常耀眼哦。」他的声音里没有揶谕,只有纯粹认真的温柔。如果不是背着亚连,或许会一边说着一边凑过来摸摸亚连的头吧。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好吧,勉强通过。」

「对了,听探索队的人说,这次任务后他们代你收下了一份很棒的礼物呢。」

「咦?」

「到时你就会知道啦。」

「嗯。」埋首在令人安心的背上,亚连情不自禁地搂紧了背着他的人的脖子。恍惚中他觉得自己似乎能像个真正的孩子般向着这个有着宽厚后背的男人撒撒娇,就如同当年扑到归来的玛纳的怀里一样,亲切地,伤感地,诉说一路走来的悲伤和痛苦。


暗色的天空下风雪延绵无穷无尽,天地如晦的景色,他却只渴盼这一刻持续永恒。

——令人无比惶恐。


。。。
Kill
。。。

方舟里,看着黑白格子的地板不断崩落的时候,亚连突然想起曾在某次伤亡惨重的战斗结束后从一个幸存的小女孩手中收到过花种子的事情。

一颗颗的花种细小得如同尘埃般,却执着地从土里钻出来,漫延成天空碎片般的蓝色花境。

「此花名为“勿忘我”。」

查找与记录从来都是书人的强项,而以此为引子,拉比开启了“将黑教团周围都变成花海”的计划,只因亚连当时感叹了一句“好美”。

提议得到了几乎教团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响应和赞同,只有黑发男驱魔一如既往孤独地背转身影,冷冷的声音几不可闻:一群笨蛋。

亚连彼时只当其又在习惯性地重复已经毫不新鲜的口头禅而一笑了之,这时回味过来,对不知何时就会死在外面的驱魔师们来说,要养一样什么生物,的确是种奢侈。

“希望”不是永远存在的,“奇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回归黑教团并没有得到拉比一直念叨期盼着的休假,前线战事发展一日千里,方舟控制室奏响的钢琴曲如同残酷命运即将展开的序曲,大大小小的战斗接踵而来,让亚连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身体上的疲累尚可忍耐,可怕的是变得持续不断的恶梦。
到处都是破败倾颓的废墟,被神之道化钉死在十字架上动弹不得的身体。
变幻的色彩中,梦里拼命奔跑着的小小的自己,始终触碰不到养父向自己伸出的大手。

“水……”

喀咚。玻璃与木质桌柜发出轻微碰撞声。
微颤的银色睫毛蝶羽般张开,占据了大片视野的是黑发驱魔师居高临下的身影:“没见过你这么吵的家伙。喝了这杯水,然后识趣的话就好好闭上嘴别再说梦话了。”

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银发少年苦笑了一下,眼前的驱魔师胸口上的咒印已经延伸到脖子的根部,触目的血红色比任何时候都明显。
“神田,你的咒印……”

“罗嗦,要担心就担心你自己吧。”

说罢他接过空杯子又倒了一杯温水。执拗挺直的背,安静别开的眉眼。

他一直刻意忽略,神田是多么温柔的人。一点都不体贴的举动,贫乏得只剩“笨蛋”和“白痴”的辞藻,隐藏起来的却是其始终未能移开的视线。

可是为什么?
你知道的。你一直明白。

我也有着这样无法移开的视线,在人群中,会不自觉地追随那抹亮色,等待他转过头来发现我的那一刻……习惯之所以成其为习惯,是因为日复一日的加深中痕迹早已无法抹去。

右手边的病床是空的,如同胸口一片天地未启的混沌荒凉。

“喂,你要去哪里?”
“对不起……神田。”

银色的眸子流露出的歉意和仓惶让他无法对他加以苛责。
木质房门“吱轧”地关上的那刻,神田脸上闪过一丝痛心,他双手握成拳,无力地坐到病床上,头颅深深地埋了下去。
“啧……这就是你的回答吗……白痴豆芽菜……”

在走廊上拼命奔跑着,没有目的地。
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要寻找什么,所有的声音都化作没有意义的嘈杂声,不管人还是景色都变得模糊,犹如梦中变幻的色彩。

直至精疲力尽,直至绷带下的伤口也因剧烈的运动裂开,浮现斑驳的血渍……
亚连停了下来。

这是十多天前和金发的检查官一起来过的资料间。
宽大的玻璃的窗扇几乎铺满了整个墙面,也正是在这里他发现了跟在他身后如影随行的神秘黑影。

“你会杀死你最重要的人……”

折磨了他十几年的魔鬼师父在搁下这句莫名奇妙的话后撒手而去,生死未卜。他带走的也许还有自己的希望。

如果我确实是这么危险的人物,那么确实是囚禁起来比较好。


驱魔师,诺亚,又或者书人,命运捉弄下相遇的我们,本来就应是两条平行线,要是给你带来了什么伤害,我绝对会后悔得要死。
更不用说,要杀了你……

突然窒入心房的痛楚,无法呼吸。仿佛这个世界不再存在般的可怕彷徨感。

——振作起来。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呢。

亚连对窗子上的倒影如是说。镜像里的白发人儿在笑,比哭还难看。背后黑色影子深深地深深地看他。
倒五芒星的伤痕是神刻下的铭文。左手负载哭泣的灵魂祈盼的救赎,右手紧握悲伤的人们等待的希望。
他不能停止前行。

依稀可以听见血液像一杯即将见底的开水一样汩汩地流入指尖,左胸的心脏日渐被圣洁碎片侵蚀,呈现不稳定的六边形形状。
不管如何地大口大口塞进食物,身体依然空虚。

「你在看什么?」
「阳光。」
检查官皱着眉,顺着银眸注视的方向望去。
「今天没有阳光。」

人群中,那个内心千百遍描摹而变得不可磨灭的身影缩小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点,恍若世界的两端,相隔之远已不可用尺度衡量。

——对你与我来说,这样是最好的吧。

拉比送的日记本里不再记有内容,因为已不必再用作交换。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那个人成为书人前所使用的第四十九个假名。
Lavi .
每一页每一行每一个角落。
深深地填满着内心。带着他触摸自己时掌心那股阳光般馨香的味道。
——如附骨之疽般无法剥离的爱念,只需镌刻在我的心扉之上就好,随我生,随我死,随我一并化作尘土,绝不留存于你的记录中……

“——原来你在这里。”

被声音所惊忧,蜷坐在门边的少年愕然地抬头,视线由下往上。
日夜思念着的脸。温暖的翡翠色眼眸。颤动的烛光中,金色魔偶绕着他宽大的肩膀飞了一会儿,最终乖巧地停在了亚连手上。

“是它带我来的。”

“我去打水,结果回来你就不见了……阿勇又什么都不肯说……”

“到底怎么了,亚连?”

伸手拍开对方向自己伸来的手,换来的却是更强硬的,对手腕的紧紧钳制。想继续挣扎,却在对方狡猾的耳语下停止了动作。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不管怎么逃避,也已经躲不开了啊。”

如此小心地保持着的距离,早在不知不觉中打破,仿佛落入一张命运编织的蛛网,想逃已经太迟。

“还记得我们那次翘掉科穆伊的PARTY到镇上玩的事吗?早在那时,我就想,只要能跟亚连在一起,即使死掉也值了。”

“所以,看着我的眼睛,亚连,你愿意永远跟我在一起吗?”

坚强的伪装终于破碎,长时间折磨他的苦痛几乎把他的精神压垮,而今,他只想在他的怀中宣泄出所有可以说出来的和不可以说出来的痛苦。

——我想不久后我就会忘记泪水的味道。在此之前,哪怕瞬间的幸福,可以给予我吗?

面对着不断流出泪水的少年,拉比什么都没说,只是一遍遍地用指尖为他擦去泪水。

“好了。”

贴着额,近在咫尺的声音有点无奈。

“我们回去吧。”
我们回去。

他总是那么自然而然地说着我们。

闭上眼,世界依然残留着无边的黑暗也磨灭不了的火红色。


END

================================

猛然发现送日记那段跟刚看过的同人漫情节一样……这个情节真的是很久以前就写的……(血)
并且原打算是写RKA的,但神亚对我来说实在太难了,是再过一百年也写不好的系列。所以就这么RA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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